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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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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征見他不信,只好歎一聲,道:「除非與我一同逃走,否則絕對無法避開他地聽之術。罷了,我只好碰碰運氣。 「那南鸚范北江和我到了此地之後,原有留守此地的人,立刻調走了四名,都是好手,只剩下六個供我們調遣,於是我便須在夜間出來巡邏。」 「昨夜我又到處巡查,快天亮時,忽然被一隻蠍子螯一下腳板,我們嶺南這一派全部光頭赤足,故此不論頭腳,都經過特別鍛煉,百毒不侵,何況我們又擅養各種毒物,是以但凡山中蛇蟲之類,我們都能夠隨手捕捉。不過那只蠍子長得特大,幾乎有巴拿那麼大,而且我被螫之後,做有麻本之感,當時我便奇怪什麼蠍子能把我的腳板螫入,隨腳把它踏死之後,便服了一粒本門的解毒靈丹。這種靈丹能解天下之絕毒,數百年以來,無不應驗……」 沈雁飛聽他把那可怕的毒蠍說得那等稀鬆平常,自家聽著已微覺悚然,這時急於聽下文發生什麼奇事,便催他道:「那麼後來怎樣呢?」 「當我回到峽中石洞,南鶚范北江一見我的臉色,立刻便問我發生了什麼事。我將被大蠍螫著之事說出,他皺皺眉,先著我把那瓶本門解毒靈丹讓他看看,查檢靈效是否如常。我將靈丹給他之後,他驗了一會兒,沒說什麼,卻自己藏起,沒有還給我。又命我帶他去看看那只大蠍屍體。我帶他找到那只大蠍,他把那大蠍翻過來一看,肚腹全是藍色。那時他跌足道:『這種天藍蠍乃是蠍中異種,除了奇毒異常之外,還可能加以訓練,識得人意。這只已死的天藍蠍肚腹已經全藍,當是百年以上的老蠍,最合用。』經他這一說,我才記得以前曾聽南鶚范北江講過這種天藍蠍各種妙用,不過因南方沒有這種蠍子,故此我們不大記得。」 他的聲音越見微弱,沈雁飛大吃一驚,想道:「看來他快要死了,這口氣一停歇,准保沒得救。」 靈機一動,修然俯身一扇點出,瞬息之間,敲遍他胸前十二大穴。 修羅扇敲穴強身之法,乃屬武林一絕,沈雁飛雖僅敲了十二大穴,但因所使的力道稍為霸猛,功效甚著,只不過不像正常那種敲穴那麼有益就是。 馮征呼一口氣,忽然坐起來,欣然道:「你這是什麼功夫,真要得。」聲音已響亮得多。「我且說回本題,那南鶚范北江忽然一掌拍在我後心,當時我把震得急痛攻心,真氣四散,跟著一絲寒氣,從腳板底長起來,直沖心頭。那時我已知他乃是以本門毒功震傷我五腑六髒,於是那天藍蠍的餘毒便趁機攻入我全身經脈,轉襲心臟,當時我躺在地上,動也不動。」 沈雁飛聽到這裡,心中便信了幾成,道:「咱們離開這裡再談吧。」伸出手要去攙他。 馮征修然一閃身,忽然一掌直擊沈雁飛腋下,沈雁飛如何會被他打著,略略側身旋步,便避開了他的一掌。 「嘿,嘿,這一掌真不錯,可惜慢了一點兒。」他悄聲冷笑,右手扇倏然點出,其疾如電。 馮征要閃時,哪閃得開,啃了半聲,便癱倒地上。 沈雁飛一聳身,飛起丈許,在空中滴溜溜轉個圈子,眼光如隼,四面搜索。可是空山寂寂,夜色沉沉,哪有半絲人影。 馮征已被高達三尺的野草埋住,早先還能夠哼哼卿同,現在只因被沈雁飛點住穴道,便連哼唧之聲皆不聞。 空自瞪兩眼,暗暗歎氣。 原來這馮征所談的話,毫無半字虛假,但因他已被天藍蠍毒氣所侵,渾身微現藍色,常人用手一摸,立刻會沾染奇毒。 沈雁飛剛才伸手攙他,他唯恐沈雁飛因此中毒,萬急之下,只好打他一掌,誰知反使對方誤會。 沈雁飛飄落地上,但覺雙腿微軟,不禁大驚想道:「不成,我得趕緊趁著尚有餘力之時,到古樹峽走一趟,不過……」 他沉吟了好一下,終於下個決心,那便是不管他父親生判官沈鑒是否馮征說得那麼窩囊,也得去看他一次。 於是撒腿便走,剛走出十來丈,忽然想起那馮征尚未斃命,假如被南鸚范北江發覺,解開穴道,那時便知自己已經到達,豈不是自留破綻。想到這裡,又翻身直奔原處。 轉身時眼光一閃,恍格瞥見那邊山頭黑影一晃,心中一動,趕次飛上一棵大樹上,躲在枝葉上,其下丈許遠的草叢,便是那馮征所臥之處。 片刻工夫,一條黑影挾著風聲,飛馳而至。 沈雁飛暗中點頭,想道:「看這廝身法如此高明眼,定是南鶚范北江無疑,今宵我為了自救,便不能擇手段了。」其實他常常不擇手段,這刻哪須這等自慰的活。 那條黑影來到切近,原來是個中年大漢,長得頭如笆斗,粗眉大眼,嘴闊如盆,身上一件短袖外衣,長僅及股,腰間用一條絲絛捆住,帶上掛著三條葫蘆,也是光頭赤足,形狀凶厲可飾。 這南鸚范北江大大意意地走到草叢邊,用腳撥開野草,咦,一聲,自語道:「難道已經死了?」 說完。便用手中那柄鋼叉去挑馮征,把馮征挑個大翻身。 「唏,真的死了,這小子真沒用,一點點毒也受不了。」 樹上的沈雁飛聽得一清二楚;詫駭得雙眼圓睜,對道:「難道馮征之言不假?」 南鶚范北江忽然不言不動,倚首在鋼叉上,有如泥塑木雕。 沈雁飛見他這種形狀,知道他乃是使出地聽之術。暗中凜駭不已,連呼吸也屏住,更無半點聲音。 良久,良久,南鶚范北江托地跳起好高,差點便上了樹,把個沈雁飛嚇了一大跳,趕緊功行全身,握扇以待。 南鶚范北江伸手一捋,持住一枝斜垂的樹根,那麼龐大的身軀便懸掛在空中,兀自上下升沉。 沈雁飛已覺有異。忖道:「原來他不是發現我,可是相距得這麼近,我仍得屏住呼吸才成。」 須知南鶚范北江露的這一手老猿墜枝的上乘功夫,非有四十年以上火候不可,只因大凡輕身功夫練到稍有造詣,便都可以借物借力,功力越高,則所借之物越為輕小,如草上飛或一葦渡江等。 但要長久將自己吊在承受不住自己體重的物事上,這一手顯然困難得多。只要真氣運轉稍見粗濁,便立刻掉下來。 沈雁飛這時定睛注視地面,他自從服過黃山金長公的冷雲丹和白雲老尼的楊枝寶露之後,眼力迥異往昔,已可在暗中見物,有如白晝。 忽見半裡外一片石壁下,叢草間發出響聲,跟著那些綿密的野草裂開三尺許的道路,這條道路一直向這邊伸延而來。 沈雁飛忖道:「那是什麼東西用?怎的如此霸道?往日我也曾見過虎豹之類,在草叢中行動,但僅覺出草尖搖擺,哪有如此驚人的聲勢?」 那條伸延而來的道路看來緩緩,其實卻甚快,片刻工夫,已堪堪來到馮征所臥之處。 沈雁飛凝眸無語,心頭電光石火般閃過一個答案。 那便是這奇異之物可能是一種像天藍蠍那樣的毒物,南鶚范北江乃是以中毒的馮征為餌,引他出來。 他雖然極為不滿南鶚范北江的暴虐殘酷,為得到毒物,竟不惜犧牲手下人的性命,但這時已無暇考慮這些,卻須急速決定自己該怎麼辦? 眼看那馮征將要喪命在那不知名的毒物口中,他該不該現身擊殺那毒物?或是趁南鶚范北江全神貫注那毒物之時,施行暗襲? 但就在沈雁飛舉棋不定,略一遲疑之際,連綿叢草波分浪裂,已到了馮征所臥之處。 南鶚范北江忽然飛撲而下,手中鋼叉一陣暴響,叉尖劃起三點精光,電射而下。 他撲下得快,但草叢裂得更快,忽地斜伸丈許。南鶚范北江輕功夙負盛名,就在身形快要沾地之際,硬生生一扭腰,也自斜追過去。 波地微響,草叢中射起一道藍光,沈雁飛眼快,看出來原來是一隻全身天藍的毒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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