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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三


  ▼第十一章 擄人質烈婦蒙難

  黃昏暮色中,兩騎徐徐揚鞭踏在直直的官道上,城垣隱隱矗立在前方。張明霞忽然指著近城偏東的一座小山,訝道:「你瞧,那山上的人一直吃坐不動,已有半刻之久了,原來是個女人。」

  傅偉也早瞧見,但心中直為離愁別緒盤踞滿,哪有閒心理會。

  她因口渴之故,便在一座路亭暫歐,買碗茶解渴。

  那位賣茶的老婆婆,見她直著眼睛看那山巔人影,便道:「姑娘你大概初次來江陵,故此不知那位夫人之事。」這位老婆婆說得十分鄭重,因此怪不得她會稱山上之人為夫人。

  「這位沈夫人,在那山頭上已坐了十七年之久。」

  「呀?」她嚇一跳,須知地乃修習上乘武功之人,深知面壁之苦,故此聽說有人能夠坐了十七年之久,禁不住大驚小怪起來。

  「啊,她當然不是整天坐在那裡,僅是每日黃昏之時,不論冬寒夏熱,風吹雨淋,總在那兒坐到天黑。自從十七年前,她的丈夫出門之後,她便這樣地坐著。」

  張明霞腦中轟地一響,便道:「這位夫人何以能夠這般深信她的丈夫。」呆了一陣,轉眸去看傅偉,但見他滿面欽仰感動之色,愣心凝望著那座山上的人影。

  茶飲過之後,兩騎併發。張明霞忽然改變初衷,並不立刻北返,原來她想訪到沈夫人的住址,當面問問她一些疑團。

  夜色中,沈夫人遲緩地走下山來,只見山腳下一個大漢倚樹坐著,見她下來,雙目灼灼地盯著她,並且跟著她走進江陵城內,她知道這漢子已跟了她數日之久,心中不禁極是疑懼。

  那大漢腰懸短刀,神情兇悍,跟著沈夫人回到家裡之後,便匆匆穿出一條巷子,走進一座大屋子裡。

  廳中一張圓石桌,坐著三個人,年紀都在五旬上下,六隻眼睛神光閃爍,顯然都是懷有精湛武功之土。書中交代,這三個人全是修羅扇秦宣真的得力臂膀,一個頭頂微禿的矮胖個子乃是瘟太歲穆銘,對面的瘦長個子便是摘星手衛斯,此人天生腳程極快,迅逾駿馬,輕身功夫特佳,故此有摘星手的外號。當中對著廳門那個,面龐狹長,下巴突出,江湖人稱野馬程展。

  前說的兩人,乃是秦宣真歸隱七星莊之後,依然效力追隨的得力手下,和留在莊中的猛虎簡二共稱三傑。其實瘟太歲穆銘和摘星手衛斯兩人,比之猛虎簡二,不論在武功造詣抑是閱歷見識,全都高出一籌。

  至於這野馬程展,名氣更在穆衛兩人之上,早年也曾心服秦宣的武功智謀而在麾下奔走效力,及至秦宣真洗手之後,便獨來獨往,橫行三湘—帶,此人至今孤然一身,行蹤飄忽不定,然而作惡甚多,終使俠義道中人看不過眼,衡山派首先揚言要懲治地。程展心知勢孤力薄,惹不起這個武林宗流,便一直北上,恰好遇到瘟太歲穆銘,便留在江陵。

  且說那個大漢進得廳中,躬身施紮,道:「點子已經回來。」

  瘟太歲穆銘一揮手,道:「知道了,你且退下。」

  三人又繼續早先話題,摘星手衛斯道:「咱們都未見識過他的本事,不知實在如何?小弟我真想見識一下。」

  野馬程展微微一笑,道:「依我看來,他的本領絕對錯不了,說實在話,我對莊主一身武功委實心服口服。兩位想來應還記得十餘年前攔截生判官沈鑒一役,任主功力的是強絕一時,我若要和那姓沈的走上百來招不敗,已非易事。」

  衛斯哈哈一笑,道:「小弟不過好奇而已,自古道是『強將手下無弱兵』,以莊主那一身本事,他還弱得了嗎?想想也不怪在主會令我們暫勿露出破綻,須候他親自趕來。穆兄你若見識過那石山牧童趙仰高的本事,真會疑心莊主怎能擊斃那廝。」

  瘟太歲穆銘臉上橫肉一顫,道:「那麼咱們就是這樣決定,衛老弟你擄了那女人之後,兼程北上,我和程大哥留在此地,必要時兩人合力不讓他逃走,好讓莊主及時趕到。至於青城強敵,大概暫時顧不到咱們,其實前兩日那叛徒顧聰溜走時,我已知道,還設法讓他方便逃走呢,哈,哈……」

  衛斯大聲招呼一聲,一個漢子走進廳來,他把一枚紙卷交給那漢子。

  片刻工夫,一隻全身雪白的信鴿,展拍健翎,沖天飛去,這頭信鴿翌日已到了襄陽。它飛入一所近郊大庭院中,一個漢子摘下紙卷,便匆匆上呈,經過兩個人傳遞,才到達襄陽的秦宣真手中。

  這位嚴肅的中年人,身上一領薄薄的白色長衫,在廊下微風中飄飄飛揚。

  秦玉嬌剛好出來,便走過去。

  秦宣真看完那枚紙卷,頷首道:「今晚三更起程,明日午間便可到達江陵。」

  她囁嚅了一下,終於大膽地問道:「雁飛可在江陵嗎?」

  秦宣真搖搖頭,道:「沒有,不知路上有什麼耽擱,照理尚煌被我誘得兩頭跑,該不會攔阻著他。這樣也好,衛斯來函說要在昨夜乘他未抵江陵時,先把他母親擄走,穆銘只須稍為拖延一下,便可等我到達再親手收拾他。」

  一個漢子匆匆進來報告道:「終南孤鶴尚煌已到襄陽。」

  秦宣真面色陰沉下來,點頭不語。

  秦玉嬌怒哼一聲,道:「這個尚煌本領不小,居然能綴著我們跟到此地。」

  又有一個漢子來報:「青城追風劍董毅經武當山折返襄陽。」

  秦宣真微微頷首,沉吟不語,但隨即掠過一絲詭笑,回身走進書房,展紙提筆寫道:「久仰終南少清劍法天下無雙,然董某亦頗擅此道,不揣愚陋,意欲一窺風度,乞于日落時分,移駕城西隆中山南麓,董某恭候並頌快祉。」

  寫完看了一遍,暗自皺眉忖道:「寫得太囉嗦了一點,但口氣頗傲,不失我意。」

  推開此紙,又提筆另寫一箋道:「大羅十八劍,世稱無敵,但尚在少清劍法之下,謂予不信,日落時可至城西隆中山南麓一驗吾言,終南孤鶴尚煌呈左右。」

  他把筆一放,乾笑一聲,想道:「尚煌的口氣我再也不會弄錯的。」這兩封信著手下送出之後,他便立刻回房,運功調息,準備日落時趕到隆中山南麓,坐山觀虎鬥,等到他們兩敗俱傷之時,好收漁人之利。

  須知那追風劍董毅乃是青城派第一把高手,若非俗家弟子,早做了掌門人。而終南孤鶴尚煌的武功,也是武林中頂尖高手,連修羅扇秦宣真這等一代俊傑,也曾敗在他的少清劍法之下,由此可以想見。

  日落時分,秦宣真早已到了山南麓,就在一株大樹後面隱住身形。這株大樹最少也有兩人合抱之粗,故此秦宣真躲在後面,決不虞被人發覺,樹前五丈之遠,一塊畝許大的空地,甚是平坦,正好供比劍之用。

  一條人影在殘陽餘暉中疾馳而至,迅逾奔馬,寬大的長衫,在晚風中飄飄飛舉,臨到切近,原來是個中年文士模樣的人,長得清清瘦瘦的,可是兩條眉毛失之過濃,還有那雙冷峻的眼睛,流露著自信自傲之色,秦宣真暗暗頷首,想道:「一別數年,他仍是當年風度,算來年紀已逾六旬,但看起來不過四旬上下,足見他的內功已達到什麼程度。」

  來人正是名滿天下,在正派諸位高人之中脾氣最乖僻的終南孤鶴尚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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