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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九


  眾人都不言語,等她說下去。清音大師接著道:「離廬山不遠的大江中,有座大孤山,貧尼有一位同門隱居其中,法號清福。她因資質不宜習武,所以武功平常,但卻傳了先師俠尼檀月大師秘傳青囊之術,醫道極為高明,製煉藥物自然也是出色當行的名家。目下石軒中你只要能在瑤台大會期前,把主要的解毒靈藥『雪蓮』覓到,送達大孤山古梅庵,只須等候三個時辰工夫,就可以得到克制閻羅散,解毒聖藥了。」

  石軒中想了一下,道:「敢問大師,那雪蓮如何覓法?」

  清音大師道:「只有大雪山可以找到。」

  石軒中道:「那就請大師把雪蓮的形狀及其特徵賜告,以便覓取。」

  清音大師道:「那大雪山山脈延綿千里,萬戴冰封,那雪蓮生長於冰雪之下,直至開花結子之際,方始穿出冰外。但為時極暫,不久就重複隱沒於冰雪之下。你雖有一身武功,任何危險之地都阻不住你,但時間短促,能不能遇上,實在大成問題。」

  朱玲哎一聲,道:「既是這樣,軒中他去了又有何益?」

  清音大師道:「玲兒毋須著急,當然另有法子,要不然為師的話豈不是白說了?」

  室中一片寂靜,都等這位得道女尼再說下去。她那清脆圓潤的聲音又送入眾人耳中,只聽她道:「在大雪山最南之處,有座深廣的石谷,此谷雖是山陽之處,地勢又比其餘的峰嶺低得多,但谷內仍然時時有冰雪,寒冷刺骨。不過在大雪山中這座石谷已算是最為和暖之地,故以稱為『恆春谷』。在這恆春谷內貧尼有一位故人居住其中,他就是九華逸叟前輩幼弟,也就是申旭的小師叔,人稱毒叟朱向冷……」

  眾人聽了好訝異,只因九華派雖然百年來都少在江湖上出現,但卻算是武林正派,何以那成名於六十年前的九華逸叟的幼弟,外號卻稱為「毒叟」?

  清音大師不讓眾人疑想,接著說道:「朱向冷的年紀和申旭差不多,因為他練會了九華武功之後,不知如何又學會製煉毒物的絕藝,而他為人性情冷酷,曾因試驗所煉的各種毒藥而害死許多人。九華逸叟一氣之下,把他逐出九華,是以他數十年來,都住在大雪山恆春谷內……」

  石軒中道:「毒叟朱向冷在武林中並無惡名,我甚至未聽過這個人,想來他被逐出九華之後,就一直隱居恆春谷中,也就是知悔之意了。」

  清音大師道:「貧尼但願如此,軒中你這一次到恆春谷去,最好不要提起貧尼,而且你得用點手段,方有成功之望。不過你要小心提防他一點,他不但武功卓絕,心計更是超人一等,咳,貧尼不多作批評,總之你小心一點,最好不和他見面。」

  眾人都懂得清音大師的意思,不啻是說最好用「偷」的方法,這事如不是關係武林各派宗師的性命,就算清音大師說得出口,但以石軒中的身分,也辦不到。

  石軒中道:「此去大雪山,路程遙遠,我非動身不可!」朱玲聽了,雙眉顰處,輕輕嘆息一聲。

  石軒中見到朱玲這等神態,心腸為之一軟,不覺也嘆口氣。

  清音大師道:「貧尼把庵中安排一下,過兩天動身赴大孤山古梅庵,先行把其餘的藥物配好,只等軒中把千載雪蓮取到,三個時辰之後,就可以煉成解毒聖藥。貧尼此去務須極度機密,因此玲兒不能與貧尼同行。」

  石軒中頷首道:「大師所慮極是,若然瓊瑤公主她們得知煉藥之事,勢必傾師出擊,以圖阻止大師行事。那麼……」他沉吟一下,轉眼瞧著朱玲,又道:「那麼玲妹你可與鄭胡兩兄一同直赴廬山,屆時廬山山腳會合,方始一道一齊上去。」

  金瑞因大內出現了榮總管這麼一個絕世好手,所以想先回京師瞧瞧,然後才自行徑赴瑤台,此意早就對石軒中說過,所以石軒中沒有提到他。

  大家一齊送石軒中出門,這一次石軒中可把師門至寶青冥劍帶在身上。他瀟灑輕逸走下坡去,只有白鳳朱玲仍然送他。其餘的都止步在庵門前。

  金瑞計算一下日子,自忖腳程遠不及石軒中,因此如要返回京師而又參加瑤台之會,必須馬上動身,兼程北上才行。於是向眾人辭別過,匆匆離開。

  史思溫因功力初復,必須特別多予修煉,是以自個兒回到庵內,打坐用功。

  這時菩提庵門口只剩下清音大師鄭敖和胡猛三人。魔劍鄭敖一直沒有功夫插口說話,此刻正是好機會,當下裝出無聊找話的樣子道:「庵主你老打算幾時動身?」

  清音大師道:「或是明日,或是後日……」

  鄭敖想了一下,道:「照目前的情勢,石夫人及在下等應該早一日離開本庵,緩緩向廬山進發。我們人數較多,惹人注意。而且那些對頭們見石大俠不在一起,勢必設法查探。這樣他們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我們身上時,庵主就可神不知鬼不覺地潛赴大孤山了。」

  清音大師道:「這個主意太好了,我們就這樣決定吧!不過你們必須多加小心,這一路上強敵如林,實在不易應付。」

  鄭敖道:「在下自會多加警惕,庵主請放心!對了,剛才石夫人失蹤之後,究竟到那裏去了?」

  清音大師道:「她說她幾乎走到襄陽城內,後來忽然警覺,連忙回來,恰好石軒中已經到達。」

  魔劍鄭敖低下頭去,避免讓庵主瞧見他鐵青的臉色。

  三人返身入庵之後,魔劍鄭敖讓胡猛到史思溫房中坐候,以便保護正在全力用功的史思溫。他自己卻躲在佛堂僻靜的角落中,雙手抱頭,憤怒地尋思道:「她明明到過那座石谷,但她卻不敢說出來,如若不是心虛的話,為何不敢坦白說出?哎,老天爺,難道這等齷齪可怕之事,她竟做得出來?」

  他那對抱住頭的雙手,漸漸變成搔抓的動作,跟著十指抓住頭髮,用力地撕扯起來。這刻他心中的妒恨憤怒,簡直可以把世界毀滅,假如他辦得到的話。

  要知他以前本來深愛朱玲,後來因石軒中之故,便極力將男女情慾的愛轉化為對嫂嫂的敬愛。在他心目中,石軒中固然像一位正義之神,而朱玲也像天上的仙子,純潔美麗,不沾人間一點塵污。

  然而他心中聖潔的仙子,他所崇敬愛護的嫂嫂竟然一下子掉在污泥沼澤之中,他不但為石軒中感到極度憤怒,為了自己,也感到無比妒恨。

  他一直痛苦地撕抓著頭髮,滿身大汗。突然間有人輕輕喚道:「鄭大叔,你怎麼啦?」

  聲音嬌軟如出谷黃鶯,悅耳之極,而且口氣中流露出深摯的關懷和溫柔。

  鄭敖狠狠地咬緊牙關,不理不睬。在他前面的正是白鳳朱玲,她面上尚遺留有傷別的淚痕,但這刻她卻忘了自己的悲傷,異常驚訝和關切地注視著那一向粗豪爽朗的鄭敖。

  她不知道他有甚麼痛苦,於是她俯低一點身子,伸出美麗的手掌,溫柔地捏住他其中一隻手。她道:「你為何這樣激動?是不是發生了事情?你可以告訴我麼?」

  魔劍鄭敖感到她柔荑上傳來的溫暖,這一瞬間他突然平靜下來。

  但這僅僅是暴風雨前的平靜,一瞬間之後,他突然在喉嚨中低吼一聲,兩手猛力一推。朱玲猝不及防,蹬蹬蹬一連退了六七步遠,差一點跌倒地上。

  她怔了一陣,只見鄭敖仍然在撕抓頭髮,心中不禁泛起憐憫的情緒。但她又不知如何安慰他才好,心想不如讓他獨自在此,也許沒有人打擾他,很快就會平靜下來。於是她滿懷憐憫地嘆了一聲,轉身姍姍走出佛堂。

  到了下午,朱玲鄭敖胡猛都在後面幫忙清音大師把寶藏地道入口堵死。

  朱玲忽然想起正在趺坐用功的史思溫沒人守護,便向大家說出此意。她覺得鄭敖好像心神不寧,因此眼光注視在他面上,道:「鄭大叔,你去一趟可好?」

  鄭敖濃眉一皺,粗暴地道:「我不去!」

  朱玲怔一下,道:「那麼我去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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