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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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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這一點,不禁抬目搜索剛才向他警告的夥計,只見他站在櫃圍之內,從他不安地移動一下身體的情形看來,可想而知他剛才一定正好在偷偷望著自己,及至自己瞧看他時,才連忙移開眼睛。這個夥計為甚麼要偷偷看著自己?這個疑問立時升上心頭。 於是他開始注意那人的容貌,只見他年約五旬左右,五官端正,身量甚是魁梧,雙肩寬闊,手掌粗大。看來看去,倒沒有甚麼可疑之處。 再回想大街對面那個漢子的形貌,好像只是個流氓地痞之流,這種人不論在城市或在鄉鎮中,隨地都可以碰到。 總之他仍然找不出具體的線索,只好枯坐不動,等候申旭回來。 過了一陣,他突然站起身,向門外走去。那些夥計們都只是望望他,卻不上來說話。 石軒中心裏有數,見了這種情形,越發認定自己剛才忽然觸動的靈機沒錯。 快要走出店門之時,剛才警告他的那個夥計突然走出來,道:「大爺要走麼?」 石軒中淡然頷首,道:「我還有事,這就要動身到江陵去。」 「您老不等敝東主回來麼?」 「等不及啦,聽說他不一定甚麼時候回來,是不是?我不過因北上京都之時,路徑襄陽,有個人托我到這裏看看貴東主,順便向他討點東西。不過那人又說過,假如不碰巧的話,那就算了。我到了此地好多日,都因有事羈身,無暇來訪貴東主。今日便要南下返回江陵,想起那位大師所托,便進來看看。」 那個夥計面色陡然一變,衝口道:「是一位女尼托你來的?」 石軒中淡然道:「不錯,她就是襄陽城外菩提庵庵主清音大師,我因為有個妹妹是她的方外弟子,所以經過襄陽時,去看看她。」 那伙計沉吟一下,道:「敢問那位大師想討取的是甚麼物事?」 石軒中道:「好像是甚麼藥物,我本來說我既然也到了京城,可以買一些回去送給她,但她只搖頭說不行。」 那伙計接口道:「當然不行,那種藥物豈是有銀子就可買到的?」 石軒中怔一下,道:「你怎生知道的?噫,我竟忘了她還有一封信。」他在身上摸了一陣,才找出那封信。 那伙計見到信封上的字跡,眼中發出明亮的神采,伸手來接。石軒中縮手道:「等一下,讓我想想看,要不要把信留下?」 那伙計陡然焦躁地頓頓腳,但口中沒有說甚麼話。 石軒中想了一想,道:「好罷,我把信交給你,請你務須轉交貴東主,我走啦!」 他把信交給那伙計之後,頭也不回地走出店外,向永定門那一面走去。走了數丈,暗中注意後面動靜,發覺大街對面那個可疑的漢子並沒有跟來。當下更加斷定自己猜測不錯。 原來當他枯坐等候之時,突然發覺店中已比較清閒,但剛才慇勤招待自己的夥計們,反而都不來理會他。他本是絕頂聰明之人,心念一轉,突然想到那個警告自己的人,極可能就是本店東主申旭,否則決不會在他出現之後,形勢大變。 當下再瞧瞧對面街上那個漢子,只見他面目猥瑣,看樣子決不是大智若愚之人。因此不可能裝得出這麼真實的一副不理會自己的模樣。 假如那人就是申旭,說不定他因為瞧出了自己身懷武功,同時又互不相識,另外那兩名大內侍衛對自己很注意,便引起他的疑心,以為自己乃是江湖上的人物,不知怎樣會跑來找他。於是裝做店中夥計,故意耍了一手。想到這裏,他反而在心中好笑起來,暗忖必需如此這般,才能試出真假。 目下已證實那伙計必是申旭無疑,那麼就看看自己下面的判斷對是不對。 他斷定申旭閱完那信之後,一定會命人追了上來,拉他回去,當然最好是他命人把藥送來,托自己帶回去,則北京之行,便圓滿結束。這時他走得不快,但一直走到永定門大街時,還沒有人追來。 石軒中劍眉緊鎖,心想這一趟真是白費心機。假如那申旭不追上來的話怎麼辦?為了史思溫性命的緣故,這雪蓮非弄到手不可。但既然不能明搶,暗偷又如何呢? 他在心中嘆口氣,想道:「不行,偷也不行。假如清音大師的信未曾給他,那時就算把他的雪蓮偷光,他也查不出是怎麼回事,可是現在他一定能夠猜出來。」 正在忖想之際,可就聽到後面有點異常的聲息。他忍住心中驚喜,不肯回頭去瞧。 走了兩步,果然聽到那假扮夥計的申旭的聲音,他在後面叫道:「鐘爺慢走……」 石軒中微微一笑,停住腳步,向後面望去。只見申旭徒步追了上來,便故意裝出驚訝之色,道:「怎麼啦?貴東主回來了?」 那申旭並不正面答覆,卻道:「鐘爺這就離開京師南返江陵麼?可要經過菩提庵?」 石軒中道:「我雖未曾見到貴東主,但必須到菩提庵向庵主說一聲,又正也是順路。」 申旭探手入囊。石軒中見了這種動作,心頭暗喜。心想你趕快把雪蓮掏出來吧。 申旭的手突然停住,眼中露出懷疑的光芒,道:「鐘爺你這樣子就南返麼?」 石軒中那顆心突的一跳,不過面上仍然鎮靜如常,微笑道:「我不懂你的話……」說時,流目四瞧。 申旭流露出十分精明的神情,道:「鐘爺此返江陵,千里迢迢,難道是步行回去?鐘爺也沒有行李麼?」 石軒中雙眉一舒,道:「你看,那邊的巷子裏,可不是我的馬匹和行李麼?」 申旭轉目瞧去,只見那邊一條寬闊的胡同內,第一道門口外面的樹上,繫著一匹高頭駿馬,鞍後有個青布包袱。當下點點頭,道:「這就是了……」說時,陪著石軒中向那條胡同走去,又接著道:「請鐘爺見到庵主時,告訴她說敝東主恰巧有點事,一時不能離開京城,所以無法把她要的藥親自送去。」 說話間已到了胡同口,石軒中一生行事磊落光明,不但未曾做過這等欺詐偷騙之事,連扯謊打誑也不曾做過。可是此刻正是逼上梁山,無法罷休。只好裝出那匹坐騎當真是他所有的樣子,走到那匹駿馬旁邊,伸手輕輕拍在馬頸之上。 那申旭倒也沒有疑心,尋思了一陣,又道:「鐘爺也許有所不知,庵主她要的藥物,珍貴非常,敝東主實在不放心託人帶去。」 石軒中劍眉一皺,道:「貴東主要我向庵主說的,就是這話麼?」 申旭道:「不,敝東主因無暇離京,所以只好勞你駕,把藥帶去。」 但說到這裏,他的手仍然放在懷中,沒有掏出藥來。石軒中心裏急得要死,只因從常識判斷,這匹馬既不卸鞍,還有個包袱,不用說也可知道主人立刻就會出來。但這申旭嘴巴說要把藥托自己帶去,卻又囉囉囌囌的,老是不把藥取出來,如何不為之急煞。 好不容易等到申旭的手從懷中伸出來,但見他掌中有個白色磁瓶,約摸拳頭那樣大。 他把白磁瓶交給石軒中,道:「這裏面就是庵主所要的藥了。」 石軒中接住那個磁瓶之後,吊在半空中的那顆心方始踏實地放下。暗下吁一口氣,道:「除了這個磁瓶之外,沒有書信了麼?」 申旭聽了他的話,想了一想,突然伸手道:「把瓶子給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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