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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〇


  朱玲怒氣沖上心頭,恨聲道:「你敢是覺得慚愧了?可是人死不能復生,你慚愧又有甚麼用?」

  宮天撫默然不語,面上的表情說也說不出來。朱玲見他仍不做聲,險些疑惑他已經啞了,可是他剛才轉身以前分明問過一聲,所以又可斷定他決不是啞了。

  這一來朱玲更加氣惱,心想宮天撫一向心黑手辣,對於別人的生死從來不放在心上,像他這種屠殺毫無武功的女尼的行為,當真比下五門的賊人還要令人覺得卑鄙可恨。

  宮天撫突然嘆口氣,舉步向門口走出來。

  朱玲右手青冥劍,左手七八支奪命金針,暗暗運功蓄勢,打算連人帶劍一塊兒衝殺過去,乘間還發出奪命金針,料他武功雖強,但猝出不意,定然接之不住。誰知宮天撫不但沒有防她的跡象,甚至連看也不看她一眼。

  朱玲心念連轉,手中針劍欲發又止,她此刻對他毫無憐惜之心,可是他那種羞慚無地的神態,卻是朱玲前所未見,當時想到以宮天撫這麼一個心高氣傲之人,被自己責罵幾句之後,居然露出這等慚愧的神色,實在令人驚詫!故此手中的金針寶劍幾次都不忍發出。

  轉眼間宮天撫已走到她身前,但因朱玲堵住門口,他走不出去。

  直到這時,朱玲還不知自己應該如何才好,陡然間一個念頭兜上心頭。

  宮天撫一直沒有做聲,這刻也沒有出言要她讓路。突然彎腰側身從她肩旁閃了出去。

  朱玲念頭兜上心頭之時,宮天撫已閃出去大半。她微哼了一聲,嬌軀微轉,左肘已奇快地撞出去。

  她的手肘撞出去時,預料宮天撫一定翻閃開去,因此已準備變為「暗渡陳倉」之勢,化肘撞為掌劈,同時順便發出奪命金針。

  那知左肘出處,竟然撞在宮天撫的後背。宮天撫哼了一聲,身形被她撞得衝出七八步去,險險碰在牆上。

  這一下形勢變化大出朱玲意料之外,因此她底下的一招變化竟使不出來。轉身向宮天撫望去,只見他靜靜站在牆邊,似是在運功行氣,自行治療被她左肘擊中的內傷。

  她當初本是轉念要把他擊倒擒住,然後送給庵上清音大師發落,目下雖是未如所料,那宮天撫不曾吃自己的金針制住。可是這一肘也就夠他受用的了。她這刻也明白應該趁他運行自療之際,趕緊出手制住此人,但心中又湧起無數疑竇,故此一時之間竟不知如何是好。

  過了一陣,宮天撫突然躍上牆頭,轉眼間已縱去。

  剩下朱玲獨個兒在茅屋門口發怔,心頭思潮起伏,一時理不出頭緒來。轉瞬間一條人影落在院中,她揚眸一瞥,竟是那宮天撫去而復轉。不覺又為之一怔。

  宮天撫迅急地撲到她身邊,朱玲的青冥劍微一掣動,已把他迫開數步,卻忽地發覺宮天撫眼中露出十分焦急的神色。不過她一時還不敢肯定,只因宮天撫這次去而復返,假如是有甚麼急事,斷無不說出來之理。

  宮天撫想是看出那青冥劍的厲害,絕對無法在一時三刻之內將她擊敗。眼珠一轉,橫移數尺,向朱玲招招手,要她過去。

  朱玲倒不怕他有甚麼陰謀詭計,姍姍走過去。宮天撫突然施展移形換位的上乘功夫,搶到茅屋門口。

  朱玲心中大慍,怒聲道:「你雖把我騙開,但我不信你能把整座茅屋帶走……」說話時已縱回去,落在宮天撫身後,青冥劍化為一道青濛濛的光華,罩住宮天撫背心。

  宮天撫這時竟然不轉身先救自己,逕自一掌向茅屋內擊去。掌風過處,那支巨燭應手而滅。

  朱玲見他舉動可疑,疾然收回青冥劍,沉聲叱道:「你鬼鬼祟祟的究竟想幹甚麼?」

  宮天撫轉回身軀,微微嘆口氣,仍不言語,作了個要她跟著的手勢,便躍到茅屋後面。朱玲想了一想,為了想知道他何故如此,只好跟著躍到屋後。

  他見她跟了來,俊面上浮起笑容,但隨即又用手指按在唇上,示意她不要說話。

  隔了一陣,突然有衣襟拂風之聲傳來。朱玲恍然大悟,敢情宮天撫去而復轉,便因發現有人潛入本庵,所以急急趕回,把茅屋中巨燭擊滅,同時又要自己躲起來,以免嚇走敵人。

  但他這番舉動究竟是甚麼意思?莫非庵中六位女尼之死,與他無干?甚且她知道是目下出現的夜行人所為,因此設法讓自己發現這些兇手後加以報復?

  他們分別設法從屋角偷看出去,只見院中已站定兩人。這兩人雖在夜間出動,但沒有換上夜行衣,可知必是武林中自負技藝超人的高手。

  朱玲先是瞧見左邊的一人,頷下一部黑鬚,身穿長衫,面貌莊嚴,若不是背上斜插著奇門兵器,乍看真像是鄉紳員外之類。

  她認不得此人,眼光旋即移到右邊的那個,只見此人身量較為高大,肩膀特闊,年紀約在五六旬之間。此人的面貌在朱玲印象之中真是熟得不能再熟,原來就是玄陰教中最得教主鬼母信任的老魔頭鐵臂熊羅歷。

  朱玲大吃一驚,心想羅歷旁邊那人,定然也是玄陰教新進好手無疑。他們這兩人居然敢乘夜侵入,一定已知石軒中不在本庵,其此次來犯決不會只有兩人,可能鬼母就在暗中監視押陣。

  一想到鬼母,她便不覺冒出一身冷汗,頭腦也微覺混亂,沒有法子好好思索。

  鐵臂熊羅歷望一望茅屋,低聲道:「那廝所說的地方,就是這座茅屋無疑。」

  旁邊那留著黑鬚的人道:「敝座所想與羅香主一樣。」

  鐵臂熊羅歷正要開步,那人又道:「何須勞動羅香主大駕,待敝座先行進去瞧瞧如何?」

  鐵臂熊羅歷道:「王香主太客氣了。」

  朱玲想來想去,仍想不出這個姓王的人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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