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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六


  ▼第二十七章 慈悲何價

  姜斤手中的畫戟重達五十餘斤,掄動之際勁風撼人心弦。

  清音大師欻然錯開一步,口中道:「施主這一招毫無名堂,不屬玄陰十三勢中的招數。」

  白無常姜斤大喝道:「那你就試一試我這一招。」喝聲中畫戟斜砸下去,腳下似左實右,教人無法捉摸動向。

  清音大師微微一笑,驀地一伸手,竟已抓住戟柄。白無常姜斤大大一怔,不明白對方如何能把手伸了進來,一怔之際,手中畫戟已被清音大師奪去。

  鬼母冷笑一聲,道:「想不到你已盡傳俠尼檀月的心法,昔年本教主親自到此庵來時,你推三阻四,不肯出手,今晚方始略露麟爪,果然名不虛傳……來,來,且接本教主十杖。」

  清音大師誦聲佛號,道:「貧尼早已斷盡名利之念,更無爭強鬥勝之心,無論教主如何責怪,貧尼決不輕動無名之火。目下只要求教主移駕敝庵之外,方始動手。其次較量武功的話,亦須有個局外人做公證,貧尼雖然不才,卻願毛遂自薦。」

  鬼母乃是當今武林一代之雄,自是聰明絕頂。聞言已知清音大師有意偏幫石軒中,等如說如果鬼母公平地與石軒中較量,不論勝敗,清音大師都袖手旁觀。但如果想仗著人多勢眾,一湧而上,則她便要出手。以她剛才一伸手便奪取了白無常姜斤手中畫戟的功力推測,再不濟事也可以與鬼母打上一陣工夫。那時石軒中自然也不客氣,定必出全力先翦除玄陰教數位香主。

  形勢已擺得十分明白,任她鬼母心性桀驁,目空一切,卻也不得不為手下諸人而略作打算。幸而清音大師的話說得謙虛,鬼母大可借此收帆落台。她冷冷道:「今晚本教主尚有要事待理,反正石軒中你既已重出江湖,不愁日後沒有機會再作較量。再說以本教主的身分,豈能乘人之危?」她的話聲一頓,陰森森地凝瞥清音大師一眼,又接著道:「不論清音女尼你願不願意,過一些日子本教主自當親來領教你的玉龍令符,走吧!」

  她說話之際,手下七人俱已暗作準備,聽她命令一下,立即齊齊向庵外縱去。人數雖是不少,但去勢不但極為神速,而且不聞半點聲息,轉眼間院子裏已少了玄陰教諸魔蹤跡。

  朱玲大大透口氣,道:「若不是師父及時出關相助,這一劫勢難逃過。」

  清音大師笑一笑,道:「佛家最重因果,你剛才為我一度解危,貧尼即須還報。」

  石軒中仍然愁眉苦臉,轉身走入禪房之內,長長嘆一口氣。朱玲看看他的神色,大大緊張起來,問道:「你沒有解藥麼?」

  他搖搖頭,道:「藥不是沒有,但這裏有七個人,我卻只有六粒解藥。」

  朱玲大大寬心,道:「有就好辦,不夠再打算,快要到子時了呢!」

  石軒中又嘆口氣,道:「玲妹,你叫我怎辦?這裏七個人都是俠義中人,誰也不能不救。你看,除了思溫和鄭敖之外,像羅章金瑞是衡山和崑崙的,那三個一是峨嵋、一是少林、一是武當等派中弟子,我們不救那一個?」

  白鳳朱玲聽了心想如果這事換了是別人都好辦,唯獨這位石哥哥乃是大仁大義之人,雖然有心要他別理甚麼武當少林等派的人,可是就是說不出口。

  胡猛巨掌一攤,道:「快點把藥餵給鄭大哥和思溫……」他為人渾渾噩噩,心中只有親疏之分,並不多想別的,是以石軒中無法怪他,只皺一皺眉頭,道:「不行,叫誰死好呢?」

  朱玲著急道:「難道你就因一個人之故,要其餘六個都跟著死麼?」

  石軒中大大一怔,道:「那怎麼可以?一個就夠慘的了,何忍七人同罹浩劫?」

  朱玲道:「你把藥通通交給胡大叔,由得他去,誰得不到算他倒霉。」

  石軒中搖首道:「這法子不行,胡兄勢必先救自己人。」

  朱玲眼珠一轉,道:「那麼拈鬮好了,一切聽天由命如何?」

  石軒中毫無辦法,只好默然不語。朱玲連忙在房中取了紙筆,片刻工夫已弄七張小紙條,都寫上姓名。突然抬頭問道:「軒中,師父呢?」

  「她在房門看了一陣,便回到後面去了。」

  朱玲點點頭,道:「師父她是佛門中人,心腸慈悲,必是不忍看到這種無可奈何的慘劇,故此走了!現在鬮已做好,你隨意在我手中逐張取出來,凡被取出的人都可得到解藥,最後留在我掌中的一個,只好自認運氣太壞,不得怨怪別人。」

  石軒中遲疑一下,道:「只好這樣吧,拈鬮的事情胡兄代我。」

  他自個兒走出房門之外,背負著雙手,仰眼瞧著黯黑的夜空。只聽朱玲朗聲道:「這一個是孤木道長,他真好運氣。」

  隔了一陣,朱玲道:「大叔你看清楚已餵入他口中麼?」

  胡猛沉濁的聲音答道:「餵進去啦,他自己不會吐出來吧?」

  「不會,不會……現在第二個是超力禪師……」隔了一會,她又道:「第三個是金瑞……第四個是羅章……」石軒中突然轉身入房,心情極為沉重地監視住朱玲的舉動,因為這第五人關係重大,假如拈出的是凌鐵谷,則鄭敖和史思溫兩人之中,勢必犧牲其一,因此朱玲可能耍弄手腳。

  朱玲見石軒中進來,便明白他監視之意,暗暗嘆口氣,道:「胡大叔快點取出紙團吧!」

  胡猛閉上眼睛,用兩隻手指在朱玲掌中夾出一枚紙團。之後才睜開眼睛,把紙團拆開,遞給朱玲觀看。

  朱玲看了默不作聲。石軒中心頭一震,緩步走過去,伸頭一瞧,只見紙條上寫著「凌鐵谷」三個字。他輕輕嘆口氣,道:「胡兄即速把藥餵那邊的年輕人……」

  胡猛宏聲道:「不行啦,這裏只有兩粒藥,若是給他吃了,鄭大哥和思溫怎辦?」

  角落裏突然升起兩響嘆息之聲,石軒中回頭一望,原來是武當的孤木道長及少林的超力和尚。他們兩人本來被迷的程度較之別人要輕得多,是以服藥之後,早已清醒,因此石軒中朱玲等人所作所為,他們完全聽見和看見。不過直到現在他們才明白為何要拈鬮之舉,敢情解藥少了一粒。而石軒中大公無私,一視同仁,眼下卻當真剩下兩個與石軒中特有淵源之人,而這兩人之中必須犧牲其一。他們真是做夢也想不到這種情形,雖是坐在角落的椅上,卻瞧見了朱玲面上悽慘之色,登時心中泛起說不盡的感激和慚愧,於是不約而同地嘆氣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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