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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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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她詭秘地笑了一下,轉目望著石軒中,又道:「你可知道史思溫在何處?」 石軒中點點頭,道:「你家公主已說過了,無須勞煩提醒。」他口中說得硬,其實卻暗暗不安,不過可以安慰的是她沒提及朱玲,可見朱玲不曾落在她們手中。要知目下朱玲一身功力,在武林中已不多見。若然瓊瑤公主乃是純以武功出現於武林,石軒中不會擔憂到朱玲。但她擅長用各種藥物,此所以連史思溫也被她們擒住,可見得這些對頭不可純以武功論事。 無緣女尼抑住心中震動,道:「貧尼替石大俠抱住公子。」 石軒中當真把孩子交給她,白桂郡主冷冷道:「我勸你還是改用劍的好。」 石軒中轉身走到她面前尋丈之處站定,虎目中射出懾人心魄的威稜精光,白桂郡主不知不覺退了一步。石軒中道:「你別以為我單用一隻手就不能施展,石某居心可表天日,無妨告訴你,那就是你縱然打中石某一拳二掌,石軒中只怪自己藝業不精,甚至即使你是使用暗算手段,石某也可以忍下這口氣,可是你若傷害孩子,不論有意或無意,勢必激起石某怒火,那時,你死無葬身之地!是以我把孩子交給她,你可明白了?」 他說話時那種坦誠磊落的神情,令人無法不信。無緣女尼心折之極,輕輕感嘆一聲。 白桂郡主愣一下,道:「閒話少說,本郡主等你的四掌。」 石軒中點點頭,也不運功作勢,肅然道:「你當真準備好了?」 任她白桂郡主一生心高氣傲,但石軒中肅然一問,卻也不敢不信,當下運足玄陰真氣,散佈全身,然後頷首示意。 石軒中凝立原地,緩緩舉起右掌,遙向白桂郡主天靈蓋擊去。但覺一陣柔和風力,從他掌上發出。白桂郡主雙掌一推,搶先發出玄陰真氣抵擋,突然間身形大震,連退七八步遠。 石軒中雖舉手之間,把那白桂郡主擊退七八步之多,但沒有絲毫輕敵驕傲之色。朗朗道:「郡主請接我第二掌。」 白桂郡主冷冷應一聲「好」,凝立如山,全身功力俱已運聚雙掌之上。 石軒中就在原地舉起右掌,遙遙擊去。這時兩人相隔一丈五尺以上,但石軒中似乎不把這一段距離放在心上,完全沒有移步上前。 這等功力,委實是聞所未聞。白桂郡主玉容失色,微嘿一聲,玉掌用盡全力推擊出去。她的玄陰真力非同小可,雙掌一推出去,登時陰風振盪,激得地上沙飛石走。 旁邊的無緣女尼看了白衣女的功力,不覺暗叫聲「罷了」立時打消邀鬥報復之心。 石軒中陡然間收回三成功力,先前發出的那股罡氣,突然發出轟轟之聲,生似能夠移山倒海,威勢驚人之極。 兩股力量一觸,白桂郡主身軀大大一震,跟著全身羅衣都飄拂起來,宛如置身在萬仞高峰之上。但這一回她的身形竟沒有被石軒中震退。 無緣女尼長眉輕蹙,心想那白衣女功力之高,當真是平生罕見。假如她連石軒中的玄門罡氣也不畏懼的話,天下間恐怕再也找不出一個能夠制伏她的人。 石軒中再度見到她白衣飄揚的景象,心頭突然一軟,暗想早先在峭壁險徑上幾乎把她摔下懸崖的時候,便因見她一身白衣飄飄拂拂,不禁記起愛妻朱玲,當時心中一軟,便不忍鬆手。而現在又是這幅使石軒中心軟的景象,他微微籲口氣道:「郡主你逞強硬擋這一掌,已負內傷,即速運氣調息,否則縱然不致喪命,全身武功即將要化為烏有。」 白桂郡主本來凝立如故,及至聽石軒中這麼一說,雙膝忽軟,跌坐地上。 無緣女尼大大舒口氣,道:「小尼還以為她的功力堪以和石大俠匹敵,方自驚凜無已……啊,石公子快要醒來了!」 石軒中微微一笑,道:「說起來這孩子倒也可憐,以後還得跟著我備嘗奔波之苦。」 無緣女尼星目眨了幾下,似是想問甚麼,但又沒有說出來。石軒中知她之意,矍然道:「你不是外人,我不妨把內情告訴你……」他停一下,接著道:「不久以前,無情公子張咸突來報訊,說是上官蘭有難。但其時略有誤會,以致張咸拂袖而去,上官蘭如何遭難,內情不明,內子遂追去,但一去三日,音信皆無。我正心焦之際,那瓊瑤公主忽然出現,用這孩子要挾我一道同行。到了江湖之上,她知我有事要來峨嵋,便與我一道來此。但這一來卻使得貴派掌門人及武當金府真人等都以為她是內子,至今尚無法解釋,同時逆徒史思溫闖下的大禍,目前也無法解決。還有瓊瑤公主因與太清真人及金府真人口角相持,便把孩子還我,我明著離開,其實又潛回殿外,卻好碰上好……」他指指正在打坐的白桂郡主。 「這時我認為更不便讓貴派之人看見我和她在一起,否則縱以長江之水,也難把誤會洗刷乾淨,是以只好把她一道帶出隱仙觀,經過仙迷嶺而到此地來。」 無緣女尼星目一眨,道:「令徒當真已被……」 石軒中接著道:「不錯,聽瓊瑤公主口氣,似乎真的已在她掌握之中。」 白衣女突然冷冷接口道:「我家公主從不說假話,捉住個把小道士有甚麼了不起,那值得打誑?」 石軒中微微一笑,也不與她計較。無緣女尼美豔的面上神色一變,緩緩道:「金瑞也和玉亭觀主一道?」 白衣女哼一聲,道:「你已是個尼姑,問這幹甚麼?」 無緣女尼長長嘆口氣,惘然點頭道:「你的話雖然無禮,卻有道理。」 石軒中昔年和金瑞相識,甚是敬重他的為人,他雖然不知金瑞和珠兒之間的情事,但此時察言觀色,心中已自瞭然,如今眼見珠兒已經出家,金瑞下落不明,心頭不覺一陣惻然。他忍不住問道:「你突然出家為尼,金瑞兄可知道麼?」 無緣女尼黯然道:「我不知道……」她隨即把當日史思溫大鬧峨嵋之事說出來,說到太清真人給她三日之限時,淚珠不覺潸然流滿玉頰。 石軒中突然虎目一睜,威光迫人,凜然道:「你說在殿中跪候之時,曾經有人進殿,你以為是金瑞,但忽然被那人一掌按在背上,便昏迷過去。以你猜想,這人是誰?」 無緣女尼立刻猜出這位大劍客的意思,淒然一笑,道:「我不知是誰,全觀之人也查不出一點線索。玉亭觀主為人忠厚,心地光明,此時若要小尼相信他曾大開殺戒之事,萬萬不能。」 石軒中籲口氣,道:「你既如此說法,然則你敢斷定不是他把你擊昏的了?」 無緣女尼肯定地點頭,道:「據一位師兄暗中告我,我的內傷極重,最奇怪的是極似被本門的掌力所傷。」 石軒中哦一聲,矍然望白衣女一眼。白桂郡主驀然睜目,冷冷道:「那時候我們還未到達峨嵋,你別胡猜亂疑。」 石軒中聽了,倒是深信不疑,只因這幾個詭秘的白衣女都是心高氣傲的性格,一定不會否認曾經做過的事。然則暗中擊傷珠兒之人是誰?本來從她所說暗中傷她之人,手法極似峨嵋心法這一點上,懷疑到可能是瓊瑤公主混在峨嵋派內的手下所為,可是白桂郡主又推翻了這個想法,使他一時找不到頭緒。 他想了一下,慎重地道:「老實說我也不相信史思溫會做下如此暴行,因此如能在找到他之前,查清楚內情,便比較好辦,我深深相信那個暗算你的人,必與此事有莫大關連,請你再細細追想一下當時的情形……」他忽地住口望著她。 無緣女尼沉思一會,道:「當時的情形,我還記得十分清楚。那時我跪在神像之前,聽到步聲,以為是金瑞進來,心中正在感謝上天,誰知那人輕輕拍我一掌,我登時一陣昏迷。但其時我尚未完全失去知覺,恍惚見到一個儒生打扮的人掠身走過,啊,我想起來了,儒生的面貌雖然沒有瞧見,但他的腰間卻似是插著一管青玉簫……」 石軒中道:「我想我已知道那人是誰,只等證實以後便可告訴你。」 無緣女尼訝道:「石大俠已猜出來了?但別誤以為是岳小雷才好。」 「不是他,他已被太清真人擒住,但旋即失蹤。這一點雖然很奇怪,但我猜的不是他。」 無緣女尼道:「岳小雷失蹤之故,小尼倒測度得出來……」 白衣女忽然接口道:「你們打甚麼啞謎,我說小尼姑要是願意的話,我們可以交換一下。你把你知道的內情說出來,我也把你想知道的告訴你。石軒中只猜到那個人的名字,我連他的去向都曉得。」 無緣女尼沉吟一下,道:「好罷,那岳小雷是被小尼一位師侄女所救,所以會突然失蹤,如果我沒猜錯,那岳小雷還在本山藏著無疑。」 白桂郡主道:「你倒爽快,很對我的性情。現在你仔細聽著,那個暗算你的人,姓宮名天撫,他武功雖高絕一時,但定力卻遠比不上石軒中,因此一碰上我們的獨門妙藥鳳腦香,立刻迷失了心性,唯命是從,目下已被軟囚在一個秘密的地方。」 石軒中道:「他為何要這樣做?」 「他在峨嵋山所作所為,據他自己說因是湊巧碰上這機會,故此特意把事情弄糟,好逼你出山,然後……你大概也明白。」 石軒中點點頭,向無緣女尼悵然一笑,道:「看來我縱有心不理世事,但事實上卻萬難辦到。」 無緣女尼幽幽道:「除非萬緣斷絕,就像小尼一樣……」說到這裏,忽然望著白衣女,道:「你們把金瑞怎樣處置?」 白桂郡主冷哂一聲,道:「小尼姑你這樣算得萬緣斷絕麼?他目下安然無恙,就是行動不得自由。哼,哼,若非碰上我家公主,他當時已身負重傷,縱然僥倖不死,但一身武功怕難以保存呢!」 石軒中問道:「瓊瑤公主為何救他?」 白桂郡主道:「就念他一身武功得之不易,別無他故。」 石軒中哦一聲,道:「她倒是憐才的人,那麼你們用各種手段把許多人都捉去,有甚麼圖謀?」 她冷冷道:「到了瑤台之上,你便曉得了。」 石軒中明知再也問不出甚麼話,暗暗盤算一會,揮手道:「你走吧,剩下的兩掌看在瓊瑤公主分上,就此作罷。」 她站起身,搖晃了幾下,顯而易見她的內傷不輕。她定一定神,道:「總有一日本郡主要報這兩掌之仇。」說罷,姍姍舉步走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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