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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一九


  山野和尚笑了一笑,驀然之間他袍袖一動,左掌一揮,一股暗勁直湧而出,他突起發難,那內力發出已臻化境,絲毫沒有勉強的跡象,魏若歸霎時已覺內力如山壓體而生。

  他心知這和尚功力蓋世,不敢心存半分大意,右掌陡然一切而出,借勢一晃,左臂平平伸出,已然發出全身功力!

  呼的一聲,兩人站身不過三尺之距,在這等近距離中竟各以最高內家真力相碰,若是有一方力微有不逮,立將震傷,毫無緩衝的餘地!

  左、錢等人自然知道其中情勢,是以登時緊張起來,只聽呼的一聲,魏若歸內力後發先至,身形一晃退了一步,那山野和尚全身一震,也移後一步!

  山野和尚吃了一驚,注視著魏若歸,心中暗忖要想闖過這人,恐怕萬分困難了!

  錢百鋒噓了一口,他的注意力集中在魏若歸的身上,未留神魏定國面上陡然殺氣一濃,猛地一蹲身形,雙掌暴擊而出,口中遲遲吼道:「接招!」

  他一招純粹是存偷襲之心,口中雖呼出「接招」,但掌勢早已遞出!

  錢百鋒猛可側過身來,這時魏定國全力發出的掌勢已然及體不及三尺,他心中暗呼一聲糟了,但他已存心與魏定國拼個你死我活,是以雖已處於劣勢,依然不避分毫,嘿地吐了一聲,左掌斜翻,硬撞而出。

  兩股力道一觸,錢百鋒內臟一陣劇烈震動,心中暗道這北魏好強的內力,同時身形不由自主向後一仰!

  北魏得勢不放,立刻連環出掌,第二掌自壓胸而擊。

  錢百鋒雙足釘立,就是不退分毫,他望著北魏的第二掌,自己右掌一合,疾削而起,掌緣帶起嗚嗚風聲,這一刹時他已發出「玉玄歸真」的心法!

  魏定國雙掌連環交相下擊,一掌重似一掌,錢百鋒被困在固守之勢,他硬挺著一掌一掌還擊回,一連對了七掌,錢百鋒只覺心口一跳,知道自己內力消耗太多,但這時刻早存了拼命之心,忽然他大吼一聲,體內真力陡然逆轉,竟在這氣血不順之時,拼力勉強發出「天罡氣」的功夫!

  這「天罡氣」功夫乃是錢百鋒一生絕藝,威力絕倫,只是此刻才發,已覺內力不繼,是以一轉一合之間,自己防身內力突衰,北魏掌力長驅直入,已震在自己內臟之上。

  只覺一口鮮血直湧而起,忍不住吐了出去,但他仍咬牙散去護心真氣,依然發出「天罡氣」。

  北魏一掌得手,仰身後退,他料不到錢百鋒拼命發出「天罡氣」功力,那內力遲發後至,連綿長久,魏定國才一落足,陡然心口一重,已為內力所擊。

  魏定國大驚失色,連忙提氣護住心脈,但這時已感覺左方一股尖銳勁風,他心中一寒,已知魏若歸已遙遙發出「修羅指力」,這「修羅指力」的威力他心中有數,只得勉力一側身形,卻再也避不過右方左白秋急急拍出的內力。

  魏定國原已為「天罡氣」所傷,這時再被左白秋的「劈空掌」力所擊中,登時身形一個蹌踉,整個身體好比裂開一般。

  但他內力造詣已至爐火純青之境,猛然吸了一口真氣,這等沉重的傷勢居然被他抑壓起來,只覺頭腦一清。

  他忽然向後一躍,反手一把抓住站在身後的楊群,口中喘氣,面上流露出一種淒厲神色道:「住手!」

  這下變化太過突兀,左白秋扶住錢百鋒,呆呆地望著楊群,白鐵軍想來這乃是義父嫡子,沸騰的熱血登時變冷了。

  魏定國大聲喘息,一字一字地道:「好,好,我魏某撫育楊陸之後二十年,今日便毀去你,也是應當!」

  楊群一言不發,只是怔怔地望著師父,魏定國雙目充滿著爐火,一個一個掃視著四周,他的門人早為這些突變驚呆了,況且面臨諸人均是天下高手,他們一時間不敢輕舉妄動。

  魏定國心中自知傷勢極重,但他到底心機大異常人,方才那一種拼命似的狂暴,逐漸又趨於冷靜,頭腦一清,第一件事便是想到如何得以脫身!

  這一個念頭一直沖入腦中,他立刻顯得機智起來,他已知握住一著有力的殺著,於是他的腦筋開始飛快的轉動起來。

  四周的人都震驚得呆住了似的,錢百鋒、左白秋、白鐵軍望著楊群,真是一時之間不知所措,不過由於北魏面上神色的轉變,他們已知道北魏方才那種同歸於盡的狂暴已趨於平和,他現在必在想如何脫身的問題,也就是說,楊群的生命暫保留下來了。

  但是,如若他果然以楊群為人質而去,自己方面究竟如何下手?難不成眼睜睜望著他又受傷之身,飄然而去?

  明顯的事實魏定國已受了內傷,更明顯的事實,就算讓北魏一走了之,他帶著楊群,難保不在離開之後再下殺手。

  一時之間,左、錢、白三人都覺心中左思右想不知其解,那北魏面上也是一片沉思之色。

  左白秋張目一望,突然發現不知什麼時候,左冰已靠在對面石柱側方,距那魏定國不到三步之距。

  左白秋心中一緊,只見左冰面色鎮靜如常,右手緊緊握著那柄奇珍「魚腸」寶劍。

  這一刹時,左白秋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雙目,他只覺心中一陣狂跳,雙目不由自主斜看那魏定國,只見魏定國面上陰沉,口中微微喘息,左白秋心中閃過一個念頭,暗暗忖道:「讓冰兒試一試,那魏定國已受重傷,身後反應未免靈敏,只怕他門下弟子只要一見冰兒露身,立刻便出手阻攔——」

  但在這當之中,也再容不得他多多考慮了,他陡然吸了一口氣,睜目大吼一聲道:「魏定國!」

  這三字他乃是用足了全力,直震得整個大廳簌簌而動,北魏只覺心中一震,知道他故意以聲音之中灌注真力,自己內傷甚重,心中不由震得一痛,雙耳嗡嗡作響,他勃然色變,正待發話突然只覺背心一涼,一種古怪無比的感覺陡然襲遍他的全身!

  左冰幾乎不敢相信,那鋒利蓋世的短刃竟然沒入魏定國的背心,順利得未遇到任何阻礙!

  左冰一鬆手,本能地一把抓住楊群向後一帶,魏定國再也無法抓緊楊群的脈門,左冰只覺手中一重,楊群已到了手中,他猛然一個反身倒竄而出,落在父親身旁。

  整個大廳好比死一般寂靜,幾十道眼神注視著魏定國一眨不眨,過度的震驚使任何人都像是忘記了動作一般。

  只見魏定國滿臉絕望,淒涼的表情,那魚腸劍掩在他背心之上,他仿佛忘記了痛苦,忘記了一切,只是靜靜地站著,雙目中空洞無比,也不知注意著誰。

  誰也預料不到,結局會是如此,魏定國只覺雙眼前是一片昏天黑地,他仰天悲歎一聲,刹時滿目全是一片鮮紅,也分辨不清鮮血或是烈火,深紅的顏色中透出一個個人面,使他到有一種出奇的疲倦,疲倦得分辨不出任何人來,終於,他合上了雙目,仰天一跤跌倒在大廳地上!

  仍是一片寂靜,寂靜得幾乎連呼吸之聲均可清晰可聞,漸漸地,北魏的門人一個一個靜靜地走到北魏身前,默默行禮,然後緩緩退出大廳!

  他們沒有抬頭望眾人一眼,也沒有再看楊群一眼,每個人面上全是一片淒涼悲慘的神情。

  等到最後一個弟子離開大廳,那山野和尚陡然仰天歎了一口氣道:「魏定國,想不到老衲在二十年後趕來為你送終,天網恢恢,疏而不漏,你且受老衲一禮。」

  他說完合十一禮,望瞭望魏若歸,滿面都是寂落神色。

  左白秋扶著錢百鋒,望著驚駭初定的左冰,忽然白鐵軍大吼道:「不好!」眾人一齊吃了一驚,注視著白鐵軍,白鐵軍大吼道:「咱們快向前走,這大廳前後埋了炸藥!」

  他話聲未落,已伸獨臂扶著錢百鋒,向外便走,其餘諸人自然緊緊跟隨,飛快地向門外竄去。

  才奔出不及二十丈的距離,只聽身後轟然一聲巨響,那大廳整個屋頂被炸得飛在半空,四分五裂,大樑倒在地上,登時燃燒起來形成一片火海。

  眾人停下足來,回身望著那熾燃的火勢,心中暗暗生寒,若是再晚一步,真要粉身碎骨了!

  火勢越燃越是猛烈,霎時滿天是一片紅光,夜風隨著大火,似乎加強吹拂,陣陣熾熱的空氣吹拂過來。

  左白秋扶著錢百鋒,籲了一口氣,回首對魏若歸道:「有勞大俠仗義出手——」

  魏若歸微微一笑道:「那裡的話,魏定國一生橫行,恐怕再也料不到得到這樣一個結局!」

  左白秋微微歎了一口氣道:「二十年前土木堡之事至此總算結束,眼看著這場大火,左某仿佛又看見那一年遍地的烽煙……」

  魏若歸點點頭道:「一切是上天安排,魏定國逆天行事,他雖有蓋世奇才,總是成事在天啊!」

  左白秋道:「那山野和尚走了,也不知他這一生究竟為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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