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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四


  左冰道:「今年廿年有一。」

  那少年哈哈笑道:「大哥長我三歲,我這小弟是做定了。」

  左冰道:「二弟姓甚名誰,報將上來。」

  那少年哦了一聲,立刻笑得打跌,笑完道:「咱們真是糊塗,小弟姓俞,草字大猷。」

  左冰道:「為兄姓左名冰。」兩人互通名姓,那俞大猷道:「如此良夜,小弟舞套槍法與大哥助興如何?」

  左冰拍手道:「正要瞧瞧二弟手段。」

  俞大猷從懷中長形包裹中取出兩截槍尖槍桿借著月光對準卡簧,哢嚓一聲連好一隻長槍。

  俞大猷長吸一口氣,一挽槍桿,抖出幾個漫天槍花來,左冰只見他愈施愈疾,漸漸的把整個人裹在一片槍花之中,分不出那裡是人,那處是槍。

  左冰此時武學深湛,那俞大猷長槍雖施得疾,但是左冰卻是招招都瞧得真切,只覺這槍法威猛無比,氣勢磅薄之極,雖是偶有破綻之處,但威猛之處卻遠能掩蓋這些弱點,左冰心中忖道:「衝鋒陷陣,出入千軍萬馬之中,正該是施展如此迅猛招式,如果我指點他破綻之處,倒反壞了這槍法精神所在。」

  他瞧著瞧著,過了半個時辰,那愈大猷絲毫未見疲乏,長槍更是精神,左冰始終看不出這槍法是何門何派,驀地那俞大猷大叫一聲,一收招持槍而立,左冰正好贊好,便在這一刹那間,那俞大獻忽然一回身,長槍有若一道匹練銀光,脫手而出,俞大獻身形跟著一起向前疾往前撲,那長槍已深深插入背後三丈外一株古柏之中,俞大猷手握槍桿,一運勁拔了出來,威猛凜人,便如君臨天下一般。

  這反身、脫槍、前撲、持槍、幾下動作當是配合得完美之極,左冰心中恍然大悟,高聲贊道:「好一手回馬槍,楊宗保在世,只怕也難臻此境!」俞大猷嘻嘻一笑道:「現醜!現醜!」

  左冰道:「原來二弟得楊家神槍真傳,今夜大哥真算開了眼界,開了眼界。」

  俞大猷被他贊得有點不好意思,半晌道:「小弟祖上是楊將軍家將,先祖父翻心研究此失傳槍法,原意傳給先父,以光門楣,先父卻天生厭武愛文,小弟便得機學到這槍法了。」左冰道:「二弟有此槍法,千軍萬馬之中,逼殺敵人上將軍,也是易若吹灰,作大哥的好生喜歡。」

  俞大猷道:「先父早死,我便流落與人上船作個小廝,唉!前塵若夢,豈堪回首?」

  左冰一指他肩道:「只怕光大愈家門楣,便應在二弟身上。」

  俞大猷恭敬道:「多謝大哥指教。」

  兩人挽臂走入茅屋之中,左冰忽然想起一事道:「我還有一個姓白的大哥,此人雖和我未結金蘭,但情分比起手足只強不差,異日有暇,倒要替二弟引見引見。」

  俞大獻道:「那白……白大哥定也是武學高明之人?」左冰點點頭道:「此人功力,江湖上已難找對手,比起二弟你來,也只不過大上七、八歲。」

  俞大猷好生高興,兩人聊得開心,不覺中夜已過,一壺松子茶早已喝光見底,俞大猷正好加水再燒,左冰推窗看看天色,已近四鼓,當下便道:

  俞大猷道:「二弟明日還須趕路,咱們便此休息。」

  「咱們明日便得分手,再相見不知何年何月?大哥哥咱們秉燭夜談如何?」

  左冰道:「天涯雖大,但山不轉路轉,見面終會有期二弟怎的如此兒女態來?」

  俞大猷點點頭道:「大哥說得對!」

  當下兩人合擠一榻而眠,左冰心中舒暢,不一會便沉沉進入夢鄉,次晨一醒,只見那愈大猷已是蹤跡遝然,榻上平放一紙,上面寫道:

  「小弟平生最恐歡樂苦短,別離之情,總不能堪,此去朝廷招兵之地,自後能奮勇殺倭,護國安民,不敢須臾以負大哥厚望,劫後之身,生死之間更是淡然,馬革裹屍,是小弟之殷望也。
  臨別匆匆,不敢再事逗留,明晨落淚不能自己,以貽大哥之笑,不如先去。
  前程珍重,此小弟與大哥所共應守者,天涯雖大,行見大哥領袖武林群倫,小弟自會前來擾杯慶功酒也。
  弟俞大猷百拜頓首。」

  左冰看著那張素紙,一時之間,竟是恍然若失,他原本是瀟灑不拘之人,自己也想不出,為什麼昨日會一本正經和那英氣勃勃少年談起國家大事來。

  他心中默默忖道:「恐怕是二弟相貌出眾,正氣逼人,連我這等隨便之人,也會受到感染吧!」

  他爬起身來,匆匆洗梳已畢,又將那小茅屋流覽一番,那小小斗室,設置極是簡樸,但左冰心中卻有一種溫馨之情,久久不能自持。

  他輕輕合上了木門,仰望著瀟林陽光,心中不禁喃喃地道:「但願二弟此去馬到成功,異日出將入相,是為我朝之棟樑。」

  他長噓一口氣,漸漸地走遠了,那樹林都是參天古木,人行其中,更是渺小不足以道,左冰昔日在巨木山壯伐過木材。見過大木很多,這時倒並不感到稀奇。

  走了半頓飯時光,只聽見遠遠一陣腳步聲,過了一會,一個少女尖嫩的嗓子道:「大爺爺,你……你……這有把握麼?」

  另一個蒼勁的聲音道:「就是沒有把握,也只有出此一途了。」

  左冰一聽那少女聲音,心中登時樂了,原來此人便是那異想天開的董姑娘董敏,正要加步趕上前去招呼,忽然另一個聲音又道:「大哥,憑咱倆的力量如果挽之不回,那是天數,唉!天數。」

  起先那蒼勁的聲音道:「如今毒入八大主脈,二弟,你我真氣逼入他體內,不知他能支持得住否?」

  那「二弟」歎口氣道:「大哥,如不急急下手,只怕挨不過今晨。」

  那少女董敏哭聲道:「爺爺,大爺爺,快救……救……救他,他……他……千萬不能……不能死去。」

  那「二弟」沉聲道:「敏兒,我有一個問題要問你!」

  那董敏哭道:「爺爺,你快下手!下手,救好了人,再問吧!」

  那「二弟」道:「如果咱們救他不活,那是天數,無可奈何的事了。」

  董敏哭求道:「我知……知道……爺爺……你……快快出手。」

  那「二弟」道:「即是天意,咱們誰也不能怪,敏兒……唉!敏兒,你知道個什麼,你!你是真的懂了爺爺的話麼?」

  他說到後來,竟是聲音發顫,董敏尖聲哭叫道:「我真的懂了,我真……真的是懂了!」

  那「二弟」長歎一聲道:「狼血毒草!狼血毒草!這是貽害天下數百年之物,至今仍是無人能解。」

  左冰一聽到「狼血毒草」這四字,登時眼前一亮,他心中暗自忖道:「那『二弟』便是上次出手救李百超大伯的人,正是當代武林神仙人物,東海董二先生,那董敏是他孫女兒,難怪氣派不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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