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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二


  他話聲才出,已經呼的一掌拍到,左冰身體略一側轉,竟然搶偏鋒以攻為守。

  楊群掌勢一沉,竟然不借換招易式,連打帶拿,直取左冰肘腕。

  這一招變化精微已極,楊群信手施來,有如行雲流水絲毫無滯,端的是美妙之極,左冰心中暗贊,身形卻如無骨之物,胸腹之間一收而過,一掌仍取敵上盤。

  楊群駭然還掌,他絕料不到數月不見,左冰竟然練成如此精奇的掌法,他大喝一聲,雙掌連揮,再也不敢絲毫狂妄。

  左冰正式習武,雖是最近之事,但他從小鍛煉的一身左氏輕功和上乘內功卻是驚人之極,是以雖然不曾習過拳掌招式,但是練起來卻是一日千里,楊群心中以為仍是不懂武功,一試之下竟是大出意料,難怪他要駭然變色了。

  左冰雙掌連揮,偶而夾著幾招錢伯鋒自創的歹毒招式,雖然配合不上,卻是霸道無比,楊群小心翼翼和他過了五十招,竟是招招守多於攻,不知左冰的深淺。

  五十招後,楊群已摸得清楚,他發現左冰雖然出招厲害得緊,卻像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每每輕易放過上風優勢,而且招式之間不甚連貫,破綻百出。

  於是楊群大喝一聲,攻勢忽然如雷霆萬鈞之勢湧了上來,當今天下武林之中,少年高手除了丐幫幫主白鐵軍,只怕就要算楊群了,他這時放手一打,只見妙招毒式如巨浪滔天,舉手投足無一不是妙極天下的絕學。

  左冰與他對了二十招,已經不支,楊群心中默算,再有十招,必可教左冰立斃掌下。

  然而奇怪的是十把過後,左冰依然如故,總是手慌腳亂地招招被逼得逃命,可是楊群就是無法傷著他一肌一毛。

  楊群暗自咬牙,默默忖道:「再有十招。你這小子不倒下我就服了你。」

  十招過後,左冰被打得狼狽不堪,楊群卻是依然傷不了一他,只是看到左冰東歪西倒,潰不成招,然而在緊要關頭,總是被他想出一記又怪又妙的絕招脫險而去。

  楊群奮力攻了五十招,依然沒有把左冰怎樣,他漸漸發覺左冰的掌招漸漸是越打越是中規中矩,抵抗之力比開始時強了一倍有餘,楊群又惱又怕,心想:「再一直打下去,他豈不要成神仙了——」

  只見他猛一咬牙,決心和左冰內力相拼,這時左冰一掌拍來,楊群突然棄之不顧,運起內力掌擊左冰正胸。

  左冰吃了一驚,連忙也運勁相抗,這一來,正中了楊群之計,他掌力暴吐:「烏烏」然怪嘯驟起,左冰奮力一推,轟然暴震,竟是不分上下。

  楊群掌落掌起,第二掌又到,左冰不料他來得如此之快,慌慌張張相架,頓時被震退三步。

  楊群如風捲殘雲一般,第三掌陡然又至,左冰怯意忽生,轉身想躲。

  楊群是何等功力,掌力一揮,如網而下,左冰怯意中犯了大忌,竟然抽身而退,楊群的掌力立刻如影附影,左冰在危急中躲無可躲,眼看就得遭殃——

  忽然之間,只聽得左冰一聲長嘯,也看不清楚他怎樣作勢用勁,也不知道他從如網掌力中如何縱起,只看到他整個身形如同陀螺一般一陣亂扭,接著便一沖而起,竟然高達五丈,斜落在七八丈外。

  左冰死裡逃生,不禁呆住了,楊群也呆住了,他還要畢生第一次看到這等不可言喻的輕功。

  楊群一步步向近,左冰忽然想起白大哥對他說的話:「打不過,逃呀!」

  他向前跨一大步,猛然大喝一聲,翻身拔足就逃,片刻已在裡外。

  左冰停下身來,看看後面並無追兵,才放心緩下腳步,他默默想道:「打你不過,跑起來你可追不上我。」

  他走了數步,腦海中忽然浮起剛才激戰中一個招式,霎時之間,他像是一個木偶般呆住了——

  他眼前清晰地浮現著那一個對招從頭到尾的情形,只是當時是電光火石的一刹那,然而此刻在他的眼前都是緩緩然清清楚楚的慢動作,他想了一遍又一遍,忽然像是看到了什麼寶貝一般叫了起來——

  「是呵,是啊,我原應該這樣的,我原應該這樣的……」

  於是他的眼前又浮現了另一個招式,漸漸地,他又徹悟了這一個招,於是左冰像是著了魔一般,呆呆地坐在草地上,方才那場激戰的經過情形,一招一式重回到他的眼前。

  不知過了多久,左冰從如癡如狂中醒轉過來,他不自知自己在這一場幻夢中武學增進了多少,他只是喃喃地自語道:「楊群,楊群,再碰上你,可沒有那麼容易被你打敗了……」

  他站起身來,忽然發覺日已偏西,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竟在這裡呆坐了大半日。

  他暗自忖道:「此刻快些趕到爹爹那裡去了。」

  於是他施展開輕身功夫,飛快地向北而去,不一會走上了一個山坡。

  當他登到山坡頂上時,他看見了一件奇怪的事,幾乎令他當場狂叫出來——

  只見遠處有一個人飛快地從山坡下在奔而過,那速度快得令人駭然,但是那身形姿態,他卻是認得清清楚楚,那人竟是銀嶺神仙薛大皇!

  他大叫一聲:「薛老前輩……」

  但是那人早已如箭一般消失在薄暮中,左冰連忙趕了下去,但是再也找不到那人的蹤跡,他忖道:「薛老前輩不是受了重傷麼,他怎會在這裡出現?我方才絕不可能看錯的,難道武當天玄道長趕到爹爹那裡,那麼快就已治好了他的傷?」

  他想,天玄道長先他而去已經兩日,這個可能性倒也並非沒有,但是問題是,如果是如此,爹爹他們呢?

  左冰趕快趕向和左白秋預定的地方,月正中時便已達到,但是到了那裡,一間茅屋空空如也,爹爹、錢伯伯、天玄道長沒有一人在,也沒有留下一字半語。

  左冰站在茅屋當中,滿腹狐疑,風吹著半掩的竹門,咿呀之聲令人聽了覺得神秘中帶有幾分恐怖。

  他百思不得其解,只有緩緩地走出來,這時明月當空,四周如死般寂靜。

  左冰喃喃地對自己道:「總得先找到爹爹他們才是道理。」

  於是他回到茅屋中留了一行字,拖著疲乏的身子走上了路,走了兩三天,並未發現三人蹤跡,他素知爹爹之能,倒也並不但心,心想一路尋去,一定能探出個究竟,他盤算既定,便又若無其事一般北去。

  左冰邁步而行,日頭愈來愈暗了,他心中盤算,再趕半個時辰,如果找不到客棧投宿,今夜又只有露宿了。

  夕陽完全沉沒下去了,向晚涼風,寒氣漸漸沉重起來,左冰一提氣,望著前面是茫茫無盡的路,忽然心中感到孤單起來。

  忽然遠處林中一陣淒迷的歌聲飄來……

  ▼第五十二章 義結金蘭

  「鵝兒喲雙雙並肩水中嬉,
  雁兒啊成對比翼天空飛,
  人兒啊!遠遠在天那一邊,
  不知伊人何日歸!」

  那林中歌聲反來複去唱著,左冰聽了一會,心中更是索然無味,只覺全身懶洋洋的,連路也不想走了。

  他住足而立,那歌聲漸漸近了,竟是一個低沉的男音,但卻唱得淒迷回腸,令人心底酸觸,左冰心想此人多半是體想亡妻,感觸極深而流露出極端傷感,左冰心中不由同情起來。

  左冰本來是個正當熱情的少年,只因他天性灑脫,那情愛之事例並不視為必須,上次小梅與另外一個少年相愛,在他心中刺了一下,雖然他過後便忘,但是每當夜闌人靜,或是獨行原野,無人作伴聊天時,那刺傷處便會隱隱生出感應,這時左冰不由又想起小梅,還有那西子湖畔,朝夕相待自己的巧妹。

  左冰呆呆出一會神,忽然抬起頭來一看,遠遠地平面上走來一個人影,天上光線愈來愈弱,那人身面貌已是模糊瞧不真切,過了半晌,那人漸漸地走得近了,左冰輕咳一聲以為招呼,那人卻理都不理,大步前行。

  左冰定神一瞧,只見此人年紀甚輕,確是英氣勃勃,雖是臉上落漠失意,長衫襤褸,但雙目凜然有神,分明像是個吒叱風雲的前方大將,那裡象個落拓漢子?

  左冰心中微微詫異,那少年已走過左冰兩三步,左冰回身叫道:「這位兄台,前方數十裡內無店無村,小弟一路趕來,也尋不著一個落宿之地。」

  那少年聽人叫他,一回身雙目凝視左冰,半晌道:「小弟四海為家,任處都是吾居,兄台只管前去,再過十裡,便有一處村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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