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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六


  只見一片模糊的刀光劍影,夾著救聲怪嚎,戰爭突然停止,只見場中四個人只剩下兩個人立著。

  駱老爺子這一縫隙之間,施出了平生成名之作,一刀連傷兩人,兩個蒙面人一個左腿一個右腿被砍傷,倒在地上。

  駱老爺子卻退立到三丈之處,他右手以刀撐住地面,身軀傾斜,卻如一棵堅強的老樹凋零而堅強地挺立在狂風暴雨之中。

  那僅剩下的一個蒙面人正是居中那身材修長的,他一步步向著駱老爺子進逼過來。

  這時,忽然傳來一聲梟鳥般的怪笑,一個身著藍衣衫的漢子如幽靈一般出現,他指著那蒙面人道:「老弟,你們三個飯桶吹了半天大話,我以為這時刻來替駱老兒收屍了,怎麼駱老兒還直挺挺地站在那兒?」

  那蒙面人回首冷笑道:「老兄,你瞧小弟這一劍吧!」

  他舉劍作勢欲起,駱老爺子此時已無舉刀之力,這時,忽然又有一個聲音傳來:「爹爹,藍衣人在這——」

  從另一邊的林子裡走出兩個人來,正是左白秋和左冰。

  此刻那蒙面人飛身而起,劍光一閃,映著怒目圓睜的駱老爺子,然而就在這時,令人難信的事情發生了——

  只見左白秋忽然化成了一縷輕煙般,那速度叫人一見而終生不忘,竟搶先隔入蒙面人與駱老爺子之間——

  左白秋伸手便向劍上拿去,蒙面人一抖之間,劍顫如梨花帶雨,左白秋手上換了五招,蒙面人終於落了下來。

  他舉劍指著這個突然殺入的老人,驚駭地道:「你……你……」

  他話尚未完,左冰已從他聲響中聽出他是誰了,當下大叫道:「楊群,原來是你!」

  這時,那藍衣人忽然一躍而至,伸手一邊抱起一個地上躺著的蒙面人,大喝道:「老弟,快走!」

  楊群道:「大哥,怎麼——」

  那藍衣人心急如焚,終於脫口而出:「快去——鬼影子!」

  楊群一愣,見藍衣人已起步而去,便轉身跟著離去,左白秋一把抓住欲追的在冰,走向駱老爺子——

  駱老爺子張口欲言,卻是說不出話來,左白秋拱手道:「只見這柄金刀,可知先生必是駱兄了——」

  駱老爺子一口氣撐到現在,再也支持不下去,他長籲一口氣,搖搖欲墜。

  左白秋一步搶過去扶住,口中道:「老朽左白秋——冰兒,快拿刀劍藥!」

  鏘然一聲,駱老爺子的金刀掉落地上,他再也無力支撐,昏了過去。誰又想到左氏爺子恰在這當兒趕到,又粉碎了楊群一次大陰謀呢?

  夜涼似水,秦淮河畔正當熱鬧之際。

  金陵城中西邊金陵鏢局四個鬥大燈籠,發出明亮的光輝,映得四周一片雪亮,燈籠下方四個金色大字,正是這名震江南江北的大鏢局金字招牌。

  忽然砰的一聲,一粒小石拋入池中,激起一片漣漪,一個白衫少年凝望著池水,手中撫弄著白玉發釵,長歎一口氣心中喃喃地道:「我天天地在吟詩讀書,那人兒何會聽過半句?」

  想到別人對他冷淡客氣,心中大是無味,撫然走到亭邊,只覺掌中玉鉸溫潤發暖,月光下淡淡放著光芒,心下不住地想:「聽萍兒說,再過五天便是她的生日,這玉釵送給她吧,只要她肯收下便好了,她……她那裡又知道這是天下最無名的『第一玉匠』,花費了多少個漫漫長夜的心血傑作?」

  想到「第一玉匠」,他心中不自禁的微微自得,雙目瞧著自己那白皙細長的手指,心中又道:「就怕她連收都不肯收,那怎麼辦?我……我……還有臉再見她麼?唉!該怎麼辦!」

  他凝神緩緩招起頭來,臉上稚氣猶存,雖則不過十七八歲模樣,卻是俊逸無比,氣勢極其高雅,他暗自又想:「還君明珠淚雙垂,這是美好還是淒慘?啊!不對,那是她對我有情,卻不能接受,我……我……卻聯想見她一下都不成,孫雲龍啊,你是想入非非了!」

  他這一個人胡思亂想,思到情凝之苦,不由得眼睛都濕潤了,忽然背後一聲輕咳,一個清朗的聲音道:「雲兒!你又在作詩覓句麼?」

  那少年心中微微吃驚,回過身來道:「爹爹,今兒月色真好,難得您有空來賞玩。爹爹,沈叔叔他們都回來了?」

  他身後站著一個氣勢昂藏的中年漢子,正是名滿江南的金陵鏢局主人孫斌總鏢頭。

  「過幾天是徐沈叔叔大兒子滿月之喜,大夥兒到河上去熱鬧一番,你這騷客詩人,少不得又要吟幾首新詩了。」

  「日子過得真快,上次沈叔叔執意要親自押鏢,爹爹還說沈家大嬸即將分娩,不准他去,這一幌又是二個月,沈叔叔趕上他兒子滿月,真不知他有多高興哩!」

  「你沈叔叔是天下最夠義氣的好漢,如非他一心助我,爹爹鏢局那有今日局面?咱們男於漢大丈夫,一生便講究一個義字,為義而死,雖死猶生,雲兒!爹爹少時沒多讀書,是個大大老粗,但對這道理卻明白得很,雲兒你是讀書明禮的人,爹爹說得可對?」

  他這句話正說中孫斌必嵌,這江南第一鏢頭對著朗朗似玉的兒子,真地老懷大暢,哈哈笑道:「你是咱們孫家的千里駒,爹爹是江湖上莽漢武夫,只怕要辱沒你了,哈哈!雲兒,你這次考得如何?」孫雲龍強顏一笑道:「只怕是名落孫山,榜上無名的機會大一些。」

  「不打緊,不打緊,咱們孫家數十年與功名無緣,但卻個個都是頂天立地問心無愧的好漢,但求心安理得,功名原算不得什麼。」

  孫雲龍抬頭瞧著父親,只見他雙鬢花白,臉上風霜刻削,形容已有老意,不禁脫口道:「爹爹!待您老人家五十大壽過後,咱們搬到一處山明水秀地方去,這裡的事讓沈叔叔他們管吧!」

  孫斌輕輕拍著兒子肩膀,目光中盡是愛憐,緩緩地道:「雲兒,爹爹成天在刀尖槍林中混,又要應付人事,那自然要老得快些,雲兒,你曾聽爹爹說過金刀無敵駱老爺子麼?」

  孫雲龍點點頭,孫斌接著道:「駱老爺子威震天下,他家世代為洛陽首戶,他為什麼還要行鏢,只是不敢忘先人之業而已,唉!你太年輕,這當中你也理會不到。」

  孫雲龍道:「爹爹,聽說最近江南道上很不寧靜,太湖陸伯母那種聲勢竟會被人將山莊整個毀壞,上次咱們此地開英雄大會,有什麼結果?」

  孫斌搖頭道:「江南武林道愈來愈下作了,人人貪生忘義,那還能成個什麼事?唉!放目整個江南,武林中竟會找不出一個領導的人來,敵人個個擊破,豈不是容易之極?那夥人在咱們這裡大吃大喝幾天,看看無事,俱都紛紛歸去。」

  孫雲龍道:「所以,我勸爹爹及早急流勇退!」

  孫斌哈哈笑道:「爹爹這一生在刀尖上舔血求生活,豈能為幾個賊子而畏慎了?等咱們鏢局各趟鏢到達目的,爹爹有意去探訪太湖慕雲山莊的疑案,替陸家母子報仇血恨!」

  孫雲龍默然,孫斌又道:「爹爹平生受人寸恩,必泉湧以報,丐幫白幫主昔年於我有救命之恩,他功力過人,用不著咱們幫助,這大恩只怕難報了。太湖陸家,從前爹爹創鏢局時,陸老當家鼎力相助,這筆恩惠是非償不可。」

  孫雲龍心中連轉數周,終於忍不住問道:「爹爹,那丐幫白幫主是個很年輕俊秀的少年麼?」

  孫斌道:「白幫主頂多只比你大十歲,但氣度之寬厚,武功之強,堪稱天下少年高手中第一把手,雲兒可惜你上次趕考,不然定可見到這年青英雄,那真是平生快事。」

  孫雲龍心中有一千個不服氣,暗自忖道:「一介武夫算得了什麼。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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