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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二


  錢百鋒長歎一聲道:「雷六俠落得如此,那黑巾人未免下手太過毒辣——」

  蔣九俠雙目之中好像要冒出火來,他咬牙切齒地問道:「那黑巾中人到底是誰?」

  錢百鋒面上陡然一寒,他微微搖頭道:「十多年前,老夫夢寐難忘,總算認出那人來了!」

  蔣九俠大吃一驚,大吼道:「他是誰?」錢百鋒搖了搖頭,沉聲道:「魏定國,他便是魏大先生!」

  蔣九俠和那中年僧人一齊倒退二步,南北雙魏之名在江湖之中歷久不衰,委實駭人之極,霎時蔣九俠驚得呆住,一切疑問都似乎迎刃而解,但是——但是這份深仇有希望能報得了麼?

  大夥的注意都集中在談話之上時,錢百鋒目光一閃,忽然發現那江湖藝人不見了,他大步走將過去,只見那老兒躲得遠遠地,目光閃爍地望著這邊,錢百鋒心中忽然有些犯疑,他走上前去,一把抓住那老兒的手腕,那老頭囁嚅地道:「老爺……你……你要……什麼?……」

  錢百鋒冷笑一聲道:「老夫問你,你這柵牢中關的殘體怪人從什麼地方得來的?」

  那老頭道:「我……我也不知道……是一個同道的朋友賣給我的……」

  錢百鋒見那老頭一臉狡猾之相,手上略一加勁,冷冷地道:「我看不是吧!」

  那老頭痛得頭上冒汗,大叫道:「老爺鬆手,我說我說……」

  錢百鋒放開手來,那老頭道:「不瞞老爺說,小人原是賣馬的販子,那一年……那一年,小人追一匹走失的好馬,追得失了方向,當時天已黑夜已深,只好在山中過夜……」

  錢百鋒哼了一聲,一雙鷹目注視著那老頭,那老頭道:「……夜裡,小人忽被驚醒,只見一個人正沒命地逃,後面一人像流星一樣追來,前面那人跑了一段路便倒在地上,後面那人追上來手中拿著一柄長劍……」

  老頭說到這時,臉上忽然露出恐怖之色,繼續道:「小人當時嚇得動也不敢,那提劍之人似是黑布蒙面,他用劍在地上之人的身上一陣亂砍,地上那人慘叫亂滾,但是似乎還沒有死,那人砍完之後又蹲下去把地上之人的舌頭割了……小人……小人……」

  這時大夥圍到這邊來了,錢百鋒面色木然,冷冷地道:「說下去!」那老頭喘了一口氣道:「那提劍的蒙面人道:「你們都以為老夫是姓錢的吧,嘿嘿,就告訴你老夫是冒充的,你又能怎麼?你既不能說,又不能寫,老夫就不殺死你,讓你慢慢流血死去,嘿嘿……」

  老頭說到「嘿嘿」之時,牙齒都在打抖了,錢百鋒面色鐵青,喝道:「說下去!」那老頭打了一個寒噤,繼續道:「小人見那蒙面人如飛而去了,偷偷爬出來,那地上這人眼睛瞎了一隻,舌頭被割,四肢全斷,但是居然還在血泊之中蠕動……小人……小人行走江湖也帶有一些刀創良藥,便替那人敷裹了,那人體質真是奇佳,居然……居然……活了下去……」

  錢百鋒冷笑一聲道:「於是你就帶他回家療傷,後來發現他頭堅如鐵,你噁心一起,便改了行業,利用他到江湖上來賣藝賺錢,是也不是?」那老頭點首:「是……是……小人……」

  他話尚未完,那獨臂胖子蔣老九已跳上來一個耳光,竟把那老兒打得昏了過去。

  蔣霖上前去打破牢籠,一把將那殘體怪人抱住,哭道:「六哥……六哥……你被折磨得好苦……」

  這蔣霖是個至性之人,昏天黑地的大哭一場,揮袖擦於了眼淚,望著那殘肢怪人,那殘肢怪人瞪著一雙茫然的眼睛,似是想哭,卻是哭不出一滴眼來。

  蔣老九道:「六哥,咱們回家去吧,咱們找湯二哥去。」

  那殘肢怪人轉了轉眼珠,點了點頭,忽然掉下兩顆淚珠來,蔣霖緊緊抱住他,再也說不出一個字來。

  等到他從激動之中平靜下來時,忽然發現錢百鋒不知什麼時候已走得無影無蹤了。

  「和尚,錢百鋒呢?」

  「我——我也沒看見,是早走了……」

  「怕是早走了……咱們也該走了吧……」「到那裡去?」

  「當然是回去尋湯二哥啊。」

  且說錢百鋒先一步悄悄地走了,他行在路上,計算距離嵩山只有半日路程,愈走近嵩山,心中倒還不自在起來。暗自忖道:「恁我老錢的名聲,要想向少林方丈去討大檀丸,那是大大不可能,但左老弟養傷這許久,最主要的是真氣渙散無法提集,是以功力盡喪,看來又非借助靈藥不可,說不得只有低聲下氣向老方丈求情了。」

  如依他十年前的脾氣,那是毫無顧忌,要不到便手去搶,但近數日他連解幾重深重誤會,別人都是聽他一言而深信不疑,自念在江湖上已極有份量,倒是自惜羽毛起來,他盤算好久終於決定,心中忖道:「我就為左老弟忍口氣吧!唉!左老弟為了探看我,身受五大門派掌門人攻擊,傷勢真是沉重之極,天保佑少林大檀丸能醫好左老弟之傷!」

  轉念忽想道:「如果大檀丸不能奏功,那……那只有像我十年前我受傷一樣,由一個內力高過左老弟的人替他打通脈道,但環顧宇內高手,南北雙魏又真能高過左老弟麼?除了那陸地神仙董氏昆仲還在人間,才有一絲希望。」

  他想著想著,看看天色近晚,前面不遠便是一處小鎮,心想明天趕個早,午間便可到達少林山區,但進了小鎮,找到一處酒店,飽餐一頓再說。

  他一走入店中,見高朋滿座,高高矮矮,竟坐了不少江湖漢子,他微一皺眉,挑了一處靠窗坐位,要了酒菜,一個人獨自飲酒。

  那鄰位幾個漢子酒醉飯飽,喝著茶正在高談闊論,錢百鋒聽了一兩句,都是言不及義,心想這幾人不是鏢師,便是大莊護院,但這眾人都是一日江南口音,不覺暗自稱奇。

  忽然一個黑粗漢子道道:「張大哥,你知弗知伊格孫五弟得了單大爺賞識,平步青雲,升了鏢頭!」

  另一個被喚張大哥的漢子道:「人家出生入死跟單大爺十多年,阿拉說老弟,依莫要羡慕,伊個鏢頭可並非好幹。」

  黑粗漢子又道:「這並非算什麼,聽說單大爺還賞了一枚『玉蟬丹』,老孫可是多了一條命啦!」

  「張大哥」哦了一聲道:「此話真格?」

  黑粗漢子道:「阿拉親眼相看到格,怎會有錯?」

  張大哥讚歎道:「異數!異數!」眾人也是讚歎不已,那黑粗漢子低聲附耳又道:「單大爺便下榻『東來居』客棧,他老人家怕驚動中原武林朋友,是以行蹤極秘,單大爺前來替咱們總鏢頭助陣,真是天大的面子。」

  錢百鋒心念一動忖道:「久聞雁蕩無名老人練就『玉蟬丹』是天下一絕,與大檀丸只在伯仲之間,那姓單的不知何許人也,他有雁蕩的靈丹,只怕是無名老人的傳人,但雁蕩在江南開山,怎會到中原來?我卻去打聽一下,如果能要得『玉蟬丹』,豈不大大少了一番手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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