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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四


  白鐵軍雙足方才落地,立刻感到襲擊又至,他雙掌一錯,一口氣封出十掌,方才把陣腳穩住。

  他才吸一口氣,立刻知道對方是要致他於死地了,一種空前未有的畏懼之感襲了上來,有生以來這是第一次使他感到不可力敵,因為他發現對方的掌力似乎猶在他之上。

  白鐵軍在腦海裡飛快地盤算了一圈,他沒有選擇的餘地,除了一拼。

  於是他把一身功力全聚集雙掌之上,用最穩健的掌法固守了三十招。

  白鐵軍到了三十招上,他已經無暇去分想這個黑暗中不肯露面的人穿竟是誰了,他知道,只要自己稍一分心,立刻就可能送掉性命。

  嗚嗚的怪風在黑暗中呼嘯,不時夾上兩聲平地焦雷般的暴震,白鐵軍已經連續用十成功力發出了五十掌。

  那黑暗中隱伏著的怪人仍是一聲不響,只是掌上的招式愈施愈奇,掌力也愈來愈重,白鐵軍暗想:「雖不知道這人是誰,就從這掌力上看,當今天下只怕要數他第一了。」

  黑暗中掌風依舊,白鐵軍一鼓作氣連發了一百掌,每一掌都足以震動動天下武林,然而在黑暗中那人的狂攻之下,卻是有如石沉大海,這種硬拼上乘內功拚掌的打法,任你內力再長也難持甚久,白鐵軍天賦異秉,竟然硬生生地碰了一百掌,未露疲態,黑暗中那人也漸漸服了。

  匆匆之間,又是五十招過去,這其間兩人所出招式美妙無窮,可惜天下武林人沒有眼福,讓這麼一場百年難見的高手拼殺默默地在黑暗中進行。

  白鐵軍覺得壓力愈來愈大了,他雙掌承受之間已無法測度出對方究竟還有多潛力,但是他知道自己已經接近力竭了。

  只聽得轟然一震,白鐵軍一聲悶哼,踉蹌著倒跨一步,敵人重手法掌風又至,白鐵軍觸掌再退,他退了三步,雖退未敗,步履之間有若行雲流水,堪堪跨到第三步,已在一個絕妙無比的逢隙之間驀身而起——

  白鐵軍這一招抽身而退雖是敗走,實則已把武學的上乘奧妙發揮到極點,黑暗中那人一聲大喝:「打不過就想走?躺下!」

  他雙掌向天,一記百步神拳向白鐵軍擊到,白鐵軍頭上冷汗如漿,他這撒身退走目的就在引起對手一絲輕敵之意,這時對方一掌擊出,雖然威力仍是無比強大,但是白鐵軍馬上知道時機到了——

  他騰身在空,猛一個扭身,雙拳齊發,大喝道:「未必見得。」

  這雙拳之力,乃是白鐵軍畢生功力所聚,轟然一震,黑暗中那人「登登」連退兩步,白鐵軍的身形卻如一顆流星,以無以倫比的速度飛過空中,落到廟外,再一騰身,已出了這所怪廟。

  白鐵軍只覺自己全身百穴仿佛都被一股蒸氣熱流所塞滿,軀殼仿佛要爆炸一般,他頭腦中也是一片渾沌,只是口中模模糊糊地道:「……即使不及你……也差不了太多……」

  他的身體只是機械式地一起一落,然而當他第八次縱起時,忽然全身一軟,整個人跌落下來,不省人事。

  不知過了多久,白鐵軍驟然醒來,他四面一看,只見自己落在一大片叢林之中,隱藏得十分穩當,他深深呼吸兩口,立刻發覺自己並未受內傷,方才完全是被那一掌硬碰震盪昏暈,他再調息了幾口氣,便悄悄躍出叢林。

  才出叢林,一抬頭,只見滿天都是煙塵,那一座大廟竟然已被燒得只剩幾根殘梁斷簷,餘焰猶自吞吐跳躍。

  白鐵軍暗暗納悶,他躲在一塊大石之後,暗暗忖道:「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這廟怎會被人燒去?」

  他想了一想,忽然有一個靈感閃過腦中:「莫非是黑暗中那個高手自己燒的?」

  他想到這裡,立刻想起在廟中的情形,他暗自點頭忖道:「也許那人在廟中有什麼絕大的秘密——對了,多半就在最後我提取油燈時發現的秘室中,也許那秘密既不能讓人發現,又無法帶走,只好付之一炬了……」

  他想到這裡,自覺有幾分道理,他望瞭望那余人尚在的殘廟,想道:「難怪他是想要致我死地了,方才他多半還在四周尋查了一遍,卻沒有發現到我,以為我已經遠去了……」

  他悄悄地站了起來,向四周打量了一番,靜悄悄的沒有一個人影,終於他再次鼓起勇氣,走入那支離破碎的殘廟中。

  但是除了碎瓦斷梁,什麼都找不到了,白鐵軍默默走了出來,拍了拍身上的灰塵,沿著林邊的小道向前走去。

  走到彎道之處,他回望瞭望火光漸黯的廟址,方才那一場苦戰的景象忽然浮到他的眼前,他暗自搖了搖頭,默默想道:「白鐵軍,你已經被人打敗了。」

  他懷著一種少年人初嘗失敗的奇怪滋味,緩緩地離開了那片叢林,在他的心中隱隱有一些悲傷的感覺,雖然他早就明白一點,不論武功多高的人,總有被打敗的一次,但是當這失敗來臨的時候,他不由自己地變成仿佛從未有過這種心裡準備似的。

  「他是誰?」「他究竟會是誰?」他一面走,一面不斷地自問著。

  走過了一片平原,河水聲逐漸響了,他知道已到了河邊。

  河邊一個人也沒有,白鐵軍站定了身形,尋找到一棵數圍的大榕樹,然後向西面數過去,數到第二十一棵柳樹的地方,停了下來。

  他望瞭望樹下,一大塊磨光的石桌,他點了點頭,暗道:「不錯,就是這裡了。」

  他等了一會兒,遠處傳來了一陣微弱的馬蹄聲,雖是微弱,但是在這寂靜的空閒卻是聽得異常清晰。

  過了一陣,遠處出現了一人一騎,白鐵軍站在樹背後窺看,那人奔得近了。白鐵軍低喝道:「湯二哥麼?」那人一躍下馬,道:「幫主,你先到了。」

  白鐵軍道:「湯二哥,情形怎樣?」

  湯二快一把抓住白鐵軍的衣袖,聲音中充滿著喜悅:「幫主,好消息,好消息。」白鐵軍道:「什麼好消息?」

  湯二俠道:「前天夜裡從開封傳來了消息,獨霸梁山泊水蕩二十年的方家兩豪在張家口讓一個不知名的獨臂胖子用一隻大金錘廢了——」

  白鐵軍大喜叫道:「你是說蔣霖九哥?」

  湯二俠道:「獨臂的大胖子,用一隻錘,幫主,你說不是老九是誰?」

  白鐵軍道:「你這消息可確實?」

  湯老二道:「千真萬確。」「這麼說蔣九哥仍在,咱們又多一條膀臂了。」

  湯二俠道:「不過問題不在此——」

  白鐵軍道:「什麼問題?」

  湯二俠道:「幫主你想想看,咱們自從你出來重振雄風後,如果老九仍在人間,沒有不知道的道理,知道的話斷無相應不理的話,但是至今——」

  白鐵軍道:「你是說那人不是九哥?」湯二俠道:「不是,老九一定是他,但是他既一直不肯出面,只怕他另有隱衷,不肯再出了。」

  白鐵軍道:「你說得有理,不過——」

  湯老二道:「憑咱們的骨肉之情,老九應該是不會退縮的,但是如果另有隱情,以老九的個性來說,那就難說了。」

  白鐵軍道:「不管如何,咱們總要先把這事弄個清楚,總要先見九哥一面。」

  湯老二道:「幫主你去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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