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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四


  十數個老弱婦孺看見憶君郭蓮兩人奔來,遠遠地躲了開去,眼中都射出那憤恨和畏懼的眼光。

  「到了嗎?」郭蓮輕聲問道。她雙目雖不能視,但也聽出周遭有人類的聲音和感覺出人類的氣息。

  憶君將郭蓮擁緊了些,他早知此地正遭受兵災,但卻料不到會這麼淒慘,一個男子,一個兵勇,一頭牛畜也看不見。

  蘭托羅蓋包括三十餘族,憶君對路途還記得很清楚,順著那線而混濁的拜達裡克河向上行去。馬行迅速,不消已到了烏拉族。

  此地較最先那地好了許多,憶君心知必然是「回春手」楊守德的功勞。只見那回春手的棚幕仍無恙,只是外邊位守著十來個蒙族戰士。

  憶君放鬆馬韁,在回春手幕前二丈處停住,一番身抱著郭蓮從馬背躍下,運往回春手居帳行來。

  果然兩名蒙族武士攔上前來,用那雪亮長刀在憶君身前一交叉,喝道:「什麼人?是找楊大人的嗎?」

  憶君不知這句問話有何作用,點點頭道:「是的!」

  那曉這一句才出口,原先已稍有友善趨勢的態度,立刻已變得最初般兇惡。

  「速速離去,此處不許漢人求醫!」那武士露出憤恨和又有些畏懼的聲調喝叱著。並且兩把雪亮長刀也在憶君面前揮動。

  憶君倒不會為這聲威所駭,他猜想必然漢人作了些什麼事情才會使這些蒙族武士對他這般憤恨而又畏懼。

  「請轉告楊大人!」憶君和緩地說:「祥雲瑞霞前來拜謁!」

  憶君這句許使武士們迷惑不解,但十數武士中卻沒有一位願意代他入內通報一聲。

  那兩個攔著他的武士見憶君竟不肯離去,揚著刀喝道:「再不走可就要挨刀子了!」

  憶君雙目一瞪,輕輕將郭蓮放下。憶君此時裝扮神氣糾糾,像全身充滿了活力。這一微小動作,竟自然現出不凡的神威,使得兩個武士駭退一步。

  「告訴回春手楊大人,祥雲瑞霞黑衣人來見!」憶君突然揚聲喝道。

  這句話後三字可使十數個武士同時跳起,一齊露著驚詫和不服的眼光看著憶君,但至少內中已有了友善的成份。

  一個武士匆匆跑進帳去,其餘的像在評判似地注視憶君。憶君有些討厭這種眼色,但他也沒法制止啊!

  不消一刻帷幕掀起,那先前進去的武士探出頭向憶君招呼一聲,又縮了進去。

  憶君再度抱起郭蓮,在所有武士懷疑的目光中大踏步入了帳幕。

  入得來,只看陳設與兩年前絲毫未變,當中牽著的大布幕已更顯得陳舊,布幕裡傳出蒼老的聲音:「是君兒嗎?」

  憶君應了一聲,掀起布竄踱了進去。只見角落裡坐著那衰老不堪的回春手楊守德。先前的蒙族武士緊緊依著他站著。

  「師公玉體金安,憶君特來拜見!」憶君將郭蓮放落,躬身行了一蒙式禮。

  楊守德微微一笑,枯萎的顏面上湧現出安慰的笑容,他指著郭蓮道:「這位姑娘是誰?真是秀美得緊!」

  憶君話老早想說,立刻應道:「這位是弟子妹子小名蓮,弟子帶她來救治眼疾!」

  楊守德點點頭,他在憶君一進來即知郭蓮眼有疾病,他向那武士一揮手道:「此人不會加害於我,你去吧!」

  武士有些猶豫神色,楊守德又道:「即然他是黑衣人,你在此又有何用?」果然那武士懷疑地看了憶君一眼,乖乖地走出去。

  楊守德看武士去後,搖頭嘆息道:「連日失災,大約只有我回春手才享有這三族保護的權利。唉!現在那些蒙民們幾乎恨透了我們漢人。」

  憶君正想問些關於此處的憎愛分明的情形,楊守德又已說道:「讓我先看看你的眼病吧!等會兒再長談不遲。」楊守德雖享名「回春手」,但對郭蓮這眼疾也束手無策,他檢視良久才很謹慎地問道:「你妹有這病有多久了?」

  郭蓮嬌聲答道:「有十餘年了……」

  楊守德搖著頭,露出無可奈何的神色,道:「這病名『滿目障』無藥可治的!」這句話與洛水醫隱郭泰育所說的一般無二。

  憶君見回春手也無醫治的方法,但他並沒有失望,又道:「我聽說有名叫『冷芝』的珠子能治這眼疾,不知確否?」

  楊守德容色一肅,冷冷道:「如有這珠子,再重的病也能治。這樣說來,你也要上唐古烏拉山奪寶了?」

  憶君默默地點點頭,他知像楊守德這類仁心仁術的老好人,必然最忌諱這種不吉祥的事物。果然楊守德嘆息道:「鐵木真藏寶圖也太過不吉,多少人為它喪了性命。唐古烏拉山此刻魅魅雲集,你如何能去?」

  憶君沒有說話,只將右手伸出去請回春手替他把脈,回春手雖覺奇怪,但經年的習慣,他自然指頭搭上憶君手腕。

  「啊!」回春手楊守德突然重重哼了聲:「你中了什麼毒物,竟能深藏骨內而不形於外?」

  憶君有點嘲弄地笑道:「『寒骨之毒』,還有半年時期就得發作!」

  郭蓮在旁驚得一下子抓住憶君,道:「君哥,什麼寒骨之毒?沒……沒關係吧!」

  憶君發覺失言已來不及了,他輕輕拍了拍郭蓮,苦笑道:「沒有關係的,君哥還有辦法能治得了。」

  這時回春手楊守德說話了,他很嚴肅道:「這毒太烈,那你非行去奪取『冷芝』不可,但我想該將你妹子留下。」

  憶君看了懷中帶淚的郭蓮,道:「我來此正是這意思,但……」他話尚未說完郭蓮已搶著道:「不!我非跟你去不可!」

  憶君無奈地笑道:「我正是要說現在我知道你不會願意留此了。師公,告訴我此地半年來的情況,弟子也好有個準備。」

  回春手楊守德很冷靜地點頭道:「剛才傳言說你是『黑衣人』嗎?」

  憶君沒有否認,他默默注視著回春手,好似有些奇怪為何這點如何重要?楊守德經驗太豐富了,他覺得身前這「孩子」有太多的特質和秘密,但他仍喜歡這孩子。

  「你不知道『黑衣人』這名字在此間有多響亮?」楊守德這樣問著,憶君已能清出這端倪。

  「半年前此地三族為爭奪鐵木真藏寶圖而大動兵戈,血注如河,屍積如山,但這戰事在一月前已結束了!」楊守德靜靜說道:「蘭托羅蓋族的公主噶麗絲武功高強,而且得著其師門相助,但察武通,古蘭班兩族人多勢眾,因此雙方死亡都甚慘重。噶麗絲不肯出讓寶圖的原因,一是害怕落入歹人之手引起更多仇殺,也因阿木達在最初給她寶圖時是要她送黑衣人的,但最後三族死傷太重,噶麗絲只好答應將寶圖拿出,由三族共用,誰知此時就有漢人參與爭奪了,幾乎有數以百計的漢族武林高手突然出現,幸虧噶麗絲機智絕頂加以她有黑衣人的寶衫和青霞劍才將寶圖護住,而也正因為如此人才得知她與黑衣人,哦!該是與你的關係了。」

  「自從噶麗絲抖出你的名號後,在半年前已退出的蜈蚣幫突然又現身強奪,這樣一來蒙人為護寶圖死傷更重,最後寶圖為蜈蚣幫的黃衣魔僧用巧計奪去。這樣一來蒙族的威脅解除了,所有漢人都朝唐古烏拉山跟去。噶麗絲公主氣不過,也單身只刻隨著她師門去參加爭奪。」

  楊守德對武林中之事也不甚明瞭,說得甚是不清,但憶君已能明白個大概,他只奇怪為何半年前會退出爭奪,而最近竟由黃衣魔僧親自出手。而且他更知黃衣魔僧與章格魯是同出於唐努烏拉山黎田青蓋一脈的,其實這也沒有什麼奇怪。

  蜈蚣幫最初派赤羽劍與閩東雙怪老大杜發參加爭奪,而後黃衣魔僧得知自己的師門淵源後自然不需要再奪。而現在他突然現身將寶圖奪了去,完全是由於他師父加斯倫兒出的主意,用意以後自然會明白。

  憶君說噶麗絲已經追去了,心中不禁大急,追問道:「他們何時走的?」

  楊守德報確定道:「所有漢人都在三天前失蹤,噶麗絲公主兩天前動身。」

  憶君暗梅在黎各處盤桓數日,否則不是正好趕上噶麗絲,至此他除了追去別無他法,因此道:「師公,弟子不得不即刻起程,此去唐古喇山途遙萬里,但願能趕在噶麗絲公主前頭到達,那黃衣魔僧厲害非凡,弟子身負的寒骨之毒即是他所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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