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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八


  「想不到思師十年苦練之處是這麼隱秘,看來我也該利用此處潛心苦修一番……」說話的人正是憶君,他尋得了二十餘年前他的師父——淩雲習藝之處——迷離洞府。

  只因淩雲所給他的絹冊上載有「迷離洞」的地位和路徑,否則憶君也不能在短短一日之間尋得這絕秘之處。

  日輪逐漸升高,陽光映在他微微有些泛白的臉上,使人覺得他像大病癒後的懶俯,的確在這一月中他所受的打擊是太大了,不但苦心尋覓的父兄在見了面後竟成永訣,而且慧真子的下落又失去蹤影。更遭的是自己身負寒骨之毒,在未尋到洛水醫隱以前,連要如何下手醫治都不曉得。

  「為何我總是傷在毒的上面呢?」分明有些不服自己的經驗不足!但他三次的負傷又確完全由於太過不注意暗毒。

  肉體的傷痛加上心裡的傷痛另他清瘦了許多,他哺哺道:「這該是我太過自信了,從來未曾好好將陰陽秘芨的功夫苦練過,導陽輔陰的絕學雖只要得法練來不難,但未曾經常修為和使用的我如何能發揮它的威力?他想起自從他闖蕩江湖以來,只在風雲洞中曾使用過一次陰陽相合的功夫外,其餘的都是以單種功夫對敵的。

  「嘿!咱現在把陰陽秘芨的功夫練得能隨意發出,那還會敗給黃衣老怪嗎?哼!咱的血海深仇也得在下次遇他時討回來。」

  「叮!」他手中已多出柄普通鐵劍,只是尖端劇卻了一截,變得與他那柄青霞劍一股長短。

  然後又緩緩從懷中解下那條燦爛的金色靈鞭,但看他右手短到左手金鞭,人如玉樹臨風地立在山頂。

  山巔的松林被那大風吹得如陣陣的波濤,很有節奏地一起一伏。銳嘯夾著摩娑聲使人聽來心胸為之振奮激動,憶君看著松林,面上突然浮起一種了悟和躍然欲試的表情。

  他很快朝松林行去,在松林連接處停了身形……「呼!」他手中金鞭首先揮出,順著那松濤,湧出的內力形成了一股強大的氣流直壓出去。強韌的松幹被這增強的生力軍壓得如燈草般貼地而倒,但松幹彈性極強,只一伏倒又隨著另一股勁風揚起。

  這時天空一片雲層降落,立刻這佈滿松林的山峰隱沒在白茫茫中,只聽得陣陣如浪濤拍岸聲,那些密濃的雲霧,像被一隻無形的大彩巾猛力絞擾,幌眼間被驅得雲散大開……當這峰頂再次顯現出來之時,一個罕見的景象現在眼前。

  憶君發眉豎立,兩隻手徐徐交相揮出,看他全神貫注神色嚴肅的模樣,顯然正處理著一件極吃力的工作。

  十丈外的松林像死了殷根根直立,任那山風如何狂吹怒攪竟毫不搖動,即使松頂之針尖都是如此。

  遠處的松濤仍是如波起伏,但只要一進入三十丈內即漸漸減少終歸平靜,也就是說憶君的功力在三十丈內已有超乎自然的力量了。

  漫漫憶君胸腹開始起伏,臉色也由白而紅,雙手交替越來越快。他心中正忖:「當我能毫不費力的達到止松濤如死的地步時,應該不再輸給那黃衣魔僧了。」遠處的峰頂突然冒起個長髮垂肩的人來,秀美絕倫的面上看著憶君超乎常人的力量,現出訝異和敬佩之極的神情,她輕輕提了報披巾,立刻如飛燕般直往憶君所立的山間掠來。憶君雖全神貫注在練功上,但這女子才一顯身立刻被他發覺,他很快轉身,對著來人方向傲然而立。「啊!啊!」

  一個嬌媚的口音吃驚道:「想不到是古公子!」敢情來人竟是追雲燕慕容風。憶君對追雲燕很有好感,輕輕笑道:「慕容姑娘也來此山練功嗎?」追雲燕搖搖頭,但臉上疑惑的表情卻一直未消,她用目光訊問著,也用口問訊道:「古少莊主是……是……我一直以為少莊主是不會武的呢!」

  憶君笑容可掬,他此時不再隱瞞自己身份,微微躬身道:「家內也不知小弟會習武!」

  追雲燕突然發覺他手中的金鞭和身穿白錦長衫,更加驚奇,問道:「古少主竟是聞名天下的白衣人?」

  憶君沒有回答,僅笑著點點頭,他明白「白衣人」的名頭在江湖有多響亮,但現在他已不在乎他所有的名頭,他一心一意的只想將殺父仇人擊斃。

  反而是追雲燕驚訝得說不出話來。她臉上一直有難以置信的表情,但憶君剛才那消抑松濤的功力又不容她不信。

  「你……你真是白衣人嗎?」慕容風聲音有些梗塞地問道。

  憶君再次點點頭,那知慕容風突然跪下,美目中竟湧出感恩的淚水。憶君早料到這一著,連忙雙手虛虛一托,憑空將追雲燕扶了起來。

  追雲燕面上有些羞紅,道:「前承公子仗義相救,小女子與詮兄皆衷心感激,如公子有所驅使,小女子必盡力作到,以報相救之德。」

  憶君微微一笑,他心中突然靈機一動,問道:「慕容姑娘來此是專為尋訪焦詮兄的嗎?」

  慕容風面上又湧紅霞,點頭道:「我想他該是在這山中的。」

  憶君自然明白他獨自上峨嵋的用意,無非是想很幸運的碰著焦詮。他曾答應過俞會要和解慕容風與她兩人之間的衝突,此刻正是上好時機了。他含有深意持笑道:「慕容姑娘見過俞著姑娘嗎?」

  追雲燕面上有些不安,但她猜不透憶君問此話的用意,只搖了搖頭。

  「但想姑娘是知道俞女俠的,而且還很注意俞女俠對嗎?」

  憶君笑裡更透出親切和狡黠了。

  慕容風臉上立如朝霞般赤紅,她儒哺道:「你如何知道……知道這些事情?」,憶君大眼眨了眨,朝北方指了指道:「咱與焦兄從北相伴行來。一路上他告訴了你與俞女俠的一切事情,而且在洛陽城郊大城禪寺處更遇著俞芸姑娘……」

  慕容鳳有些好奇,又有些關心,露出很注意的模樣……憶君看了看她,又繼續道:「俞芸是個好姑娘,雖然她不及你美,但待焦兄的真心和耐心卻是你所不及。我知焦兄喜歡你勝過她的,但我想為她向你求一件事情,你能答應嗎?」

  慕容風自然明白憶君所求的是什麼,她也聽說過俞芸種種,但對情的佔有,她卻不願放棄。

  憶君看她有些猶豫不決的樣子,心知必是個性好強與對愛的自私,這是人的天性,他不敢對追雲燕強求,也不敢再挾恩要求。

  慕容風面上有心理交戰的痕跡,但最後終於開朗了,最後她慎重的說道:「我願意接受你的要求,但我得為正……」下面的話她不能再說下去。憶君長長籲了口氣,點首道:「這個我會同焦兄與俞女俠談,現在我得去尋那無為洞府,你願意隨我一塊去嗎?」

  慕容風本來來此地就是抱此希望,當下立刻同意,此山勢雄偉深廣,要去尋一個隱秘的洞府自然很不容易,但憶君已踩查了數天,對這洞府的地位已有了個把握。

  春天已逝,夏日的炎熱尚未降臨塵世,山間的樹木青翠之色漸濃,顯出一片蒼鬱。百鳥爭鳴,遍山野花無數,晴朗的天氣是好得不能再好了。

  峨嵋後山一處絕秘嶺下,浮雲白日在高高的天空懸掛著,清澈而發出淙淙之聲的水,順著山崖輕溪中流著。溪的始原,上百個小而平沒的潭水,青石畔仁立著一位白衫書生。背對著,看不出其面貌如何,只覺得他袖手的姿態,含著高華和憂鬱。

  淙淙的泉水不停地流著,似乎將這文士深深的吸引住了。潭水的倒影中,他修長的身影顯得紊亂的繁雜,正似他此刻的內心是。

  遠處有一聲銳嘯響起,音色高亢圓潤,生似在招呼著同伴,果然更遠的一方接著也是一聲銳嘯響起,這嘯柔媚悅耳,竟有些似燕嗚。

  旁潭而立的書生對那初起之嘯聲毫不在意,但一聞得第二起嘯鳴,卻似受到極大的激動,身形微微一震,抬頭往聲來處望去。

  只見起伏無盡的山嶺上,兩個小點一白一青如電射而來。

  不到盞茶時間,兩條迅捷無比的身影輕飄飄地落在他身前「焦大哥近況如何,害得小弟和慕容姑娘尋找了很久,想不到會在此處遇見!」是憶君的聲音說道。

  立于潭水之旁的正是鐵扇書生焦詮,面上表情木然,好像沒有聽見憶君的話,只癡癡地凝視著身後的追雲燕慕容風。

  慕容風臉上寒冷之氣竟一掃而空,顯出從未有過的憐惜。焦詮已是瘦了,蒼白了,在短短的數日中竟像老了數年。這是他對追雲燕給他的感情所付的代價。

  「詮哥……」她輕輕拂了拂,綻唇說道:「小妹尋你已有餘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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