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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八


  兩人一馬伏向水面在用水洗著面,正是憶君,噶麗絲以及龍兒。

  噶麗絲抬起臉來,水珠順著她的髮絲往下淌著,她用手輕輕拂了兩下,開口問道:「君哥,你要將我變成什麼模樣?」

  憶君從水中仰起面來,笑道:「你想要成個什麼樣子?像只貓如何?」

  噶麗絲嬌啤一聲,嗔道:「你敢,我要像……我要像……」

  憶君道:「我將你變得與我一模一樣如何?」

  噶麗絲喜得叫道:「好啊!這樣難也不能分出誰是你?誰是我?」說完她臉陡地紅了,看著憶君望著她直笑,不禁氣道:「你笑什麼?」

  憶君收去笑容,起身連同將噶麗絲一併拉起,隨即在龍兒背上革囊中拿出個小包,然後取出些顏料面具之類物件,細細替噶麗絲化裝起來。

  不一刻已將噶麗絲打扮得粗眉大眼,幌眼看來真似個關外大漢的長像,只是嘴和鼻都小了和細了點。

  憶君一邊替她易容,一面笑道:「你以後見著人可絕不能出聲啊!否則別人必以為是什麼個人妖出來了呢!」

  噶麗絲摸著臉上已弄得粗糙的皮膚,隨手拿起憶君給她的頭巾,將滿頭柔發緊緊地束縛住。

  「你看這樣像嗎?」噶麗絲站起身來,昂首挺胸地學著男子漢跨著大步,寬大的據腳隨著她步子而揚起,美麗嬌憨已極。

  憶君也裝扮好了,兩人面貌相似得緊,不知底細的人看來,必定會以為是同一個人。

  噶麗絲放大著聲音,在那時練習男人的一切動作,揚步揮臂,倒學得似模似樣,加以她身材本來甚高,只要衣服一換,必令人難認出其廬山真面目。

  憶君不停地指點著糾正噶麗絲的動作,一邊從背囊中取出件衫子,這衫子正是那天下聞名的「天池寶衫」。

  「這兒!」憶君將寶衫遞給了噶麗絲,道:「你將它穿上就沒有人知道你是個什麼樣人了!」

  噶麗絲看了看寶衫,隨手握至手中,只感覺這寶衫輕如無物,質地光滑潤軟,認不出那是由何質料作出來。

  「給我穿這個嗎?」她輕問道:「那麼你自己呢!別人以為我是黑衣人!」

  憶君憲爾而笑,「我正是要別人如此啊!」延綿無盡地山脈間響起一陣節奏分明的蹄得聲,伴著嘻樂歡愉地笑語,使這青翠欲滴的山巒,平添了一春色。

  高聳入雲的巔嶺,其上飛蕩著飄渺純白的雲彩。「啾!啾!」一聲聲鳥鳴起伏彼落,似在相互呼應,又似在相互追逐。

  噶麗絲與憶君同乘著龍兒,緩緩朝大山深處行去——兩人此刻容貌一般無二,誰人看了都必以為他倆是同胞兄弟。

  噶麗絲側著身子坐在前頭,嘴角間不時發出甜甜的笑意。

  微風揚起了她的據腳,飄發出一種似房似蘭的香氣,憶君吸數口,輕輕笑道:「你身上真香,這樣可不像個男子漢了!」

  噶麗絲笑道:「我本來就不是個男子漢呀!父王倒一直希望我能是個男兒身,唉!可惜母后在乳兒時即去世,不然我也有個弟妹該多好!」

  憶君心中想問:「那麼你父親為何不再迎新後?」但畢竟沒有說出口然而他接著說:「大汗真不會再責問你了嗎?」

  噶麗絲綻唇微笑,轉頭道:「父王現在很贊成呢!如他要知你『黑衣人』在中士有這麼大名頭,只怕歡喜還來不及呢……」

  「你看!」噶麗絲說著,從懷中拿出個東西,道:「父王給我這東西,這可是咱們蒙族第一大寶物!」

  噶麗絲拿出來的正是「鐵木真藏寶圖」,這圖憶君早已看過了,噶麗絲也記起憶君曾目睹過,又道:「你在武夷山上的事情了後,會去探取這寶物嗎?」

  「我並不想要這些寶物!」憶君心知她必是試探自己的心意,說道:「不過我是必會去這……一趟!」

  武夷山連綿千里,脈中奇峰孤嶺密如亂雲,兩人騎著馬,行得不十分迅速,反正距群英大會尚有一段時日,樂得邊行邊談,不多久已行至一山峰之巔。

  憶君策馬而立,四顧著茫茫雲海,有些飄然出塵的感覺。遠處的山峰在稀薄的雲層中聳露出頂巔,似無數的巨人,只露出他們的頭頂。

  噶麗絲嘆息著,道:「我多少年來都夢想著這一刻,現在總算碰到了。看那蔚然翠嶺,蔥郁雲氣,我真想變成一隻飛鳥,能以雲海為席,遨遊在這無比仙境中!」

  憶君笑道:「你願望太難了,除非咱們死後升了天空,或許有機會過一過騰雲駕霧的癮呢!」

  雲層受著熱氣,在慢慢地上升,不到一盞茶時候,所有的山嶺都淹沒在這無邊的雲層。刹時一片白霧茫茫,真有分不出東西的感覺。

  兩人只覺一陣清涼濕潤的雲氣往身上撲來,眼睫毛上頓時凝住了數滴細小的水珠。噶麗絲撫弄著身上著的黑寶衫,那知竟是幹柔如常,不禁奇道:「君哥,這天池寶衫竟能避水嗎?」

  此刻雲氣突濃,噶麗絲與憶君相距離不足一尺,但已快看不清他的五官面貌了,不然她一定會發覺,這句問話竟使憶君眼中射出強光,臉上有一種奪然欲飛的神情——「這是我師祖留傳至我的!」憶君說道:「另外還有一件白色的與這件合稱為『天池黑白二寶衫』,這兩件寶衫除了顏色外,其他的一切相似。據傳天池寶衫不但能刀搶不懼,而且更能入火不傷入水不浸,功效可真多呢!」

  噶麗絲有些好奇,繼續問道:「那件白的可是在北派傳人手中?」

  憶君大眼狡黯地眨了數下,笑道:「不錯,白寶衫在北派傳人手中,他使的是條金色鞭子,名叫『金蛇靈鞭』!」

  噶麗絲歎口氣道:「上次在雲台莊見到他一身身影,看他那迅捷無匹的輕身功夫,對他的武功真不敢想像,君哥,你認識地嗎?」

  憶君含笑點頭,道:「我與你一樣始終未曾與她碰面,不過我很清楚他,像他清楚我般。你快些將定衫著上吧,我們得上路了。」

  噶麗絲還想多知道些關於白衣人的事情,因此她一面將寶衫從頭套下去,一面繼續問道:「如果有一天你與白衣人必須決鬥一場,你以為那方會勝呢?」

  憶君哈哈大笑,道:「你以為我會敗給他嗎?」

  噶麗絲搖搖頭。

  「不!我想我永遠也不會與白衣人過手,我會避著他,他也會避著我,直至有一天……」

  噶麗絲接口道:「直到有一天,那個獲得了陰陽秘笈,那個就是天下武功第一,對嗎?」

  憶君奇道:「你聽誰說的?我從未告訴你啊!」

  噶麗絲模樣有些得意,有一種驕傲的笑意掛在她嘴角,像是洞悉了別人心中之事,說道:「因此你兩人才避開不相碰面,其實誰都想能尋到那『陰陽秘笈』,這些都是從我師父師祖處聽得的!」

  憶君撫著噶麗絲雙肩,他不欲解釋給噶麗絲,個中一切的變化,因緣,因為將來,她必然會知道,也必然會明白。

  絢麗明耀的月光,在這高山峻嶺中顯得特別矛和明媚,蹄聲得得直向雲山深處行去。望著遙無盡處的天簾,令人心胸積悶一掃空。

  噶麗絲突然發覺憶君有些沉默,沉默得令她覺得受著壓迫,她轉過臉看著憶君,只見他臉上有一種淒惘神色。兩眼凝聚在極遠極遠的天邊,像是在追憶,像是在默默地祝禱——女人的心最敏感不過,這種眼神她看過不知多少了,許多追求她而不能獲得的,大都經常露出這種凝目而視的眼神。她銳利地覺察到,憶君是在思念,思念那遠在天邊的另一位與她一般美麗的姑娘。

  噶麗絲心中稍微湧起一股氣憤,但立刻為憶君憂鬱的神色所軟化。她覺得自己實在不該嫉妒那未曾謀面,而佔據著憶君大半個心房的女子。

  「這女子必美如天仙,否則君哥難道會如此深愛她嗎?」噶麗絲如此自問,隨即又否決道:「不可能的,君哥不是這種人。唉!只恨我晚了一步,不然君哥對我之愛心,不是也像對她一般深嗎?」

  噶麗絲也沉思起來,她撫了撫穿在自己身上,晶黑發亮的寶衫。突然她發覺,在這精縷銀質的馬鞍之側,懸垂著一管長細盈尺的玉簫,白潤而悅目。看著好玩,下意識地將它握在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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