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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九


  郭蓮「啊!」一聲,掩口退了一步,專向著憶君發聲的地方面上顯出羞容。

  憶君怕郭蓮失口傷了慧佝,連忙說道:「蓮妹也出來爽涼一陣嗎?蘇小姐也在此啦!」

  郭蓮哦了一聲,立刻住口不說話,慧恂很識趣,雖然心中極不情願,仍尋個藉口匆匆離去。

  「啊!她真可憐!」郭蓮聽得慧恂遠去的足步聲,笑著對憶君說道:「唉!你們男人……」

  憶君心中大驚,這句話說什麼也不該出自郭蓮之口,但事實卻是如此,一點也不容懷疑的。

  「你……你怎會說這話呢?」憶君口氣有些急促,像是不能述諸於外的秘密,突被別人發覺般。

  郭蓮俏皮地笑了,不知為何她竟對憶君完全消除陌生與避忌地態度,只見她嬌柔而笑靨可人地說道:「你以為你的事情別人不會知道嗎!」

  憶君不知她這話是指慧。向與他之間的事,還是別有所指?其實郭蓮的敏感與聰慧,早知憶君的絕大部分秘密,而憶君尚不自知「是誰告訴你的?」憶君問道:「高少莊主,辛少莊主?」

  郭蓮清脆地笑起來,如非她眼已失明,憶君一定能從她眼神中看出許多調皮與角黠的光芒。

  「隨你猜吧,你想高少莊主會告訴我嗎,哈哈!」郭蓮笑道:「你這人呀,確是厲害得緊,我……」

  突然一聲馬嘶將郭蓮話打斷,只見郭蓮面上一喜,側耳傾聽一會,突然轉了話題面含著確信的笑容道:「這馬嘶,真雄壯!」

  憶君一直沒有開口的機會,聞得龍兒嘶聲,陡地靈機一動,說道:「郭姑娘有興致馳騎巡遊一番嗎!」

  郭蓮笑綻如花,故意驚道:「這麼晚,我們兩人?」憶君被她這天真的動作引得笑了,道:「怎麼,你怕?」郭蓮小嘴一撇,作出個不屑的模樣,氣道:「去就去,有什麼怕呢!我要你帶我到白衣人跟你在一塊時的地方去!」

  憶君點點頭,說道:「好吧!」心中卻一直奇怪為何郭蓮對他的態度會產生這樣大的轉變?這實是令人不可思議的。

  郭蓮自動讓憶君牽著她的手,隨著他悄悄繞道從旁門來到住院,莊院中正有許多牧人散坐著。

  隨意叫了一人去馬廄牽馬,剩下人們俱露出神密的笑容看著他們的小主人,似乎都驚奇他的手腕高明與郭蓮的美麗。

  憶君並不在乎這些,而郭蓮看不見,當然也沒有什麼,不一會莊丁已是牽了龍兒與另一馬來。

  憶君輕輕將蓮扶上馬去,自己再翻身跨上龍兒,接著口中一聲呼喝,兩騎如飛直朝原野奔去——繁星閃爍著,明月如影隨行,這在冬季是難得的好天氣,憶君拿著郭蓮馬韁繩,輕快地朝牧野沖去——四周雖夜幕沉沉,但對憶君看來,因他祝墨如明,根本無甚影響,而這對郭蓮也沒有什麼不同。

  憶君長長吸了口氣,舒逸地歎道:「難得逞到如此佳境,唉!可惜……」郭蓮笑道:「可惜什麼?你是指我眼睛?我自己到並不怎樣呢!」

  憶君說道:「我不是指你,我是說,可惜這景色我不能再欣賞多久,因為再等幾天我又得外出了。」

  「又得?」郭蓮抓著憶君語病,說道:「你以前遠去過何處?」

  憶君不假思索,答道:「我到過許多地方。蒙古、西域……我都去過。」

  郭建輕笑一聲,沒有再繼續問下去——伴著清脆的蹄聲,憶君朗聲唱起來,圓潤清越的音調,在這寂靜的夜裡傳出老遠老遠。

  憶君一曲終了郭蓮笑道:「我聽白衣人說,你的簫技冠絕天下,想不到你連歌聲也如此美妙,請你唱一曲如何。」

  憶君突然問道:「白衣人!你為何老提白衣人?哼!」他故意作出氣憤的聲調,面上卻愉快地笑道。

  郭蓮混唇微笑不答,心中可暗自得意不止,接著搖了搖傻道,說道:「你知道我在來此途中,曾遇到了個白衣人……」

  「這你大哥已經講過。」憶君隨口應著。

  「我要告訴你的不只是這些——」郭蓮語聲一頓,又接著說道:「我雖不能親眼看他是什麼模樣?但他才藝出眾卻是不可否認的!」

  憶君「嗯!」一聲算是回答——「但他是個大騙子!」郭蓮驀地大聲呼道。

  憶君聽得諫然一驚,只見面上仍是笑容不減,一絲絲也看不出有憤怒之色,於是奇宿,「大騙子!白衣人是大騙子!這話怎講?」

  此時馬行迅速,已到了淩雲,鳳霞驀地,草長填青,一片淒涼的感覺,四山林木高茂一絲未改,北風掠過夾著陣陣寒意——憶君向著這對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環境,幽傷地歎了一聲,郭蓮剛要答話,卻因他這聲嘆息縮住了嘴,然後她覺出馬是停了「咱們到了哪裡?」郭蓮輕聲問道。

  「你不是要到白衣人以前與我相會的地方嗎!這裡就是了!」「真的嗎?」郭蓮問道:「那你為什麼要歎氣呢?」

  憶君不作正面答覆,僅低聲說道:「綿綿長恨,將待何時了!」

  茫然不解,纖細雙眉間,閃過一絲關懷的神色,無邪的面容上,露出少女純情的愛意。

  「君哥!」她輕喚道:「你剛才不是說今夕很快樂嗎?怎麼好生生的又想到恨上去?」

  這聲「君哥」幾乎使得憶看馬上跳起來,神色衝動地問道:「你……你剛才叫我什麼?」

  淡淡的月光映著郭蓮如仙般芙蓉,兩頰孕育著千般笑意萬種風情,看她雙手不安地絞著馬緩,輕聲說道:「你以為你能瞞過所有人嗎?我已知道你即是白衣人,白衣人就是你,我說得對吧!」

  憶君突然狂笑起來,粗野地一把拉住郭蓮玉手,愉快已極道:「想不到竟是你第一個發現我的真面目,難怪你竟不避諱敢與我出遊……」

  郭蓮在憶君豪野的動作下,約略顯得有些羞澀,她讓憶君緊緊握著她的玉手,並且也隨著憶君緩緩行至一石旁坐下——如上次般郭蓮溫順地依偎著憶君肩腫,靜靜地傾聽著他的說話——「嘿!蓮妹。」憶君帶著佩服的口氣問道:「你怎麼會想到我即是白衣人呢?」郭蓮臉上閃著得意的光芒,像一個艱難的數學題目,突然間被她尋得了答案般,懷著勝利與自得的笑容,郭蓮嬌笑道:「這得歸我失明的好處,你變腔變得再好,我仍聽得出你原先的口音。咱們剛到時我就聽出了是你……」

  「那你為何不當時就指出我呢?」

  「當時我只覺得你的口音與白衣人甚是相像,我還不及認定是你,後來……後來那位辛莊大主宣佈……宣佈……」

  憶君接口說道:「宣佈咱們婚事?」

  郭蓮含羞地點點頭,感覺手被重重握了下,細細的纖腰間也繞上雙強壯而有力的鐵腕。

  「當時辛莊主不是稱你君兒!突然我像獲得了靈感。你叫憶君,白衣人稱為軍毅,正巧此地又只有你認識白衣人,還有在途中你得知我已定親後說的話,這麼多線索一對照下,我恍然大悟,原來你就是白衣人!」

  憶君甚喜郭蓮心思周密靈慧,對自己能得她為終生伴侶,實不得不打心底覺得幸福——漫長的黑夜過去了一半,兩人誰也沒注意到時間的流逝,說不完的唱唱情話,間或傳出郭蓮吃吃的笑聲——兩人的身影愈縮愈短,月兒已掛在正當中,但他們仍無意歸去,然而就在此時,掛月峰下突然傳來一陣「的得」蹄聲——掛月峰雖是嶺高千例,但在這萬籟俱寂的黑夜,而憶君靈敏的耳對這蹄聲仍是聽得分外清楚——只見他一晃身站了起來,隨手也將郭蓮扶起,臉上蔓延著疑惑神色——「什麼人這麼晚了還急著騎馳奔?」憶君自言自語說道,遙目向下山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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