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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五


  郭泰青輕輕一笑,沒有回答,遠目趕馬循著花兒向前奔去——再說憶君與郭蓮,正任隨龍兒向前怒奔著,四周草木山石,像倒海般往後飛逝,然而馬勢卻平穩得緊——郭蓮雖眼不見,但只聞兩耳風聲呼呼也知奔勢已到了極點,迎面的逆風吹得她鬢髮淩亂,幾乎透不過氣來,突然一陣大風,壓得郭蓮嬌呼一聲,整個身子完全捲縮在憶君懷中——憶君只覺溫香熏鼻,不自覺右手一緊將郭蓮牢牢抱住——郭蓮輕輕一笑,問道:「他們在哪裡了?」

  憶君回頭一看,也笑道:「早沒影兒啦,你還要再向前跑嗎?」郭蓮輕輕撫著憶君的手臂,迷惘地道:「我真希望永遠如此跑下去,跑得遠遠的到那永恆的天堂裡去!」

  憶君知她在幻想了,輕嗅著郭蓮髮際的鬱香,笑著道:「你要去天堂去,我與龍兒可不願陪你!」

  郭蓮一轉頭,幾乎面面相貼,憶君只覺她吐氣若蘭,雙頰蘊著濃濃笑意,調皮地問道:「為什麼!」

  憶君可以放心大膽直視她顏面,何況她是這知美,美得他願意永遠看著她,憶君道:「我還不到二十歲,我不願這麼快就升天,你願意?」

  郭蓮笑得彎腰搖項,淩亂的秀髮刺得憶君直想噴嚏,只聞她嬌笑道:「不!我也不願,遇見你我什麼也看開了,我要像你一樣走遍各地名山大澤,你能帶我去嗎?」

  郭蓮問得稚氣未脫,憶君被逗得笑了,故意道:「不能!龍兒載不動咱們兩人!」

  郭蓮急道:「不行,非得帶我去!」

  憶君撫著郭蓮柔發,緩緩道:「好的,我帶你去淤遍四海,並且要將『冷芝』找到,治好你眼睛!」

  郭蓮嬌笑一聲沉默了,在她絕世姿容,抹上了一層淡淡憂愁,讓自己的軀體,柔軟地貼在憶君結實而寬厚的胸膛,這樣使她像得到了保護,得到支持——兩人俱不願打破這微妙的寂靜,只聞龍兒四足零亂而又有節奏地敲著沙石,此外什麼聲息也沒有。

  這一猛趕至少出一百餘裡,估計時辰則郭泰青趕至此處,也將落日時分——道旁正有數株參天古木,濃密的枝葉並不因寒冷與北風而凋落,看它們虯枝四,糾葛交纏,像是永不會離的連理。憶君想著被這奇妙的靈感引得自動策馬行至樹下,然後翻身下馬——郭蓮覺身後失去憑藉,緊接著自己攔腰被人抱下馬來,不禁驚叫道:「你幹什麼,怎麼不跑了?」

  憶君微微一笑,牽著郭蓮柔美緩緩向樹下行去,一面說:「咱們跑太遠了,就在此等候你父兄來吧!」

  郭蓮溫順地隨著憶君踱至樹下,尋了一塊乾淨平坦的大石,兩人雙雙坐落,憶君抬頭望著天上飄渺的白雲,不知未來一切將會發生什麼?郭蓮似乎也有猶豫不決的心思在她胸中,看她這時黛眉顰蹙嘴唇蠕動著,然而話一直未曾出口——良久!良久!

  兩人像泥偶般呆呆相偎坐著,郭蓮雖眼不能見,但她,尤其在此時耳朵特別靈敏,她聽得見對方,自己的心跳聲,竟是一般徐疾,然而她覺察到,憶君的雙手竟在微微顫抖——種出於愛憐與家傳習性,她自然地將憶君右手握著,十指細細地替他診脈,生怕他又是毒傷再發了,雖然她明知這是不可能的!

  憶君被她弄得笑了,輕聲道:「你醫術真高明,可是你父李傳給你的?」

  郭蓮長籲口氣,像是陵地放下了心,臉上又綻開如花的笑容,道:「我還以為你有什麼不妥呢!唉!軍大哥,你也有不樂意的地方嗎?能告訴我?」

  雖然憶君確有些難言的苦痛,然而此時卻是因為噶麗絲的原故,他知道噶麗絲必是在盼望著他回去,無終止地等待著。然而他忘不了阿木達可恨的詛咒,不過他也忘不了那青衣白紗的公主!

  憶君按了按一直妥藏在懷中的紗絹,眼光卻落在如花似玉般的郭蓮臉上,看她一片純直與毫不知懷疑別人的感情,他真怕自己會再一次傷別人的心——憶君郭蓮一直在企望著自己的回答,只好說道:「我沒有什麼不樂意的地方,我只在想此時家中是如何?」

  兩人以歸諸無話,慢慢夕陽西下,大地上寒風陡地增強,郭蓮不禁覺得有些寒冷,一歪更緊緊偎在憶君懷中。

  兩人完全沉緬于甜蜜,憶君暫時拋開了一切,只感覺從未有的樂趣緊緊束縛著他,任由他如何掙扎也脫困不出,何況他根本不想掙扎。

  像夢幻一般,憶君迷朦辯道:「總有一日我要使你的眼睛複明,像鳥一樣你能看見世上一切,然後我要娶你,帶你到……」

  郭蓬突然一驚,呼道:「不!你不能娶我,我也不能嫁給你!」郭蓮說是這般突出,這般自然而不矯飾,使是憶君大吃一驚,扳著她雙肩問道:「這是為什麼呢?」

  郭蓮看不見憶君臉上複雜的表情,但從他聲音中她也聽得出他是多麼焦急,然而郭蓮仍搖著頭——正在此時,突然遠遠傳來一陣車馬奔騰聲,憶君靈敏的聽覺,立刻知道至少有五匹馬在追著兩輛車子。

  果然不一會,來路盡頭揚起一陣黃塵,兩粒小黑點如飛朝此方趕來,緊跟在後面的是另外更小的五粒黑點——憶君不禁大奇,道:「可是你父親來了,後面追的是誰?」

  郭蓮至此時才聞得蹄聲疾驟,又聽憶君口中含著疑惑,不禁慌道:「真是父親嗎?你——你說有人追他?」

  憶君晃眼間將面罩帶上,遙目一望已見果是洛水醫隱與郭雲與一人一輛車,正須發怒張的趕著馬飛馳。郭雲所趕的較大那輛看看已快被追及——後面五騎一式黑色勁裝,一個清奇的老者揚鞭加勁,怒喝道:「郭老兒,速速停車,咱們蜈蚣幫好好待你,否則人仍是要你治,而你命可不保呢!」

  郭泰育不答話,只催馬狂奔,看看已快到大樹下,而郭雲也立刻要被追及——「停止!」憶君陡地大喝:「白衣人在此,何人敢白日逞兇!」郭泰青與郭雲也瞥見憶君,暮地像松了口氣,呼喝一聲俱在憶君面前停了下來。後面五騎突覺竟有人從中阻梗,也緩緩停下來郭蓮一下奔至父親懷中,連聲問到底是何事?而黑衣五騎士也開口了。

  仍是那清奇的老者,道:「哈哈!想不到你這白小子命長未死,可是今天碰在老夫手中可仍是死路一條!」

  憶君尚未答話,郭泰育已在旁悄悄說道:「軍賢侄,你得小心點,這是名滿天下的赤羽劍尹聯倫呢!」

  憶君點點頭,也小聲應道:「這沒有關係!」

  其實憶君自從與于桂書和千毒鼠全維鈞動過手後,早對蜈蚣幫七位長老武功有了大概估計,自信一對一尚能穩操勝券,但在洛水醫隱面前,他卻不能表現出太過做狂的氣質。

  赤羽劍尹聯倫對白衣人的突然出現而感到大大震驚,但口中仍不能絲毫露出稍軟的語氣,只聞他譏笑四人,道:「怎以樣,是害怕了嗎?郭老兒,乖乖地跟老夫回去吧,不然爾等俱是死命一條!」

  憶君哈哈笑起來,道:「你可是人稱赤羽劍尹聯倫的?難不成沒聽于老兒還有全耗子說過,只怕此刻你得不了好處!」

  赤羽劍尹聯倫心中確是甚覺膽寒,隨他來的另四人是一等護法。想兩位與自己功力相若的長老合力圍攻,俱敗在白衣人手下,而現在可說只有自己一人,如何是白衣人敵手——赤羽劍尹聯倫心中這般想,臉上自然露出一點怯意,憶君冰雪聰明如何看不出來,只見他哈哈一笑,道:「尹老兒還是回去吧!明年三月咱白衣人準時再至武夷山受教如何?」

  赤羽劍尹聯倫心中不知要如何下臺,聞言大喜,應道:「如此甚好!三月後武夷山上專候賜教!」說著一揮手,五人五騎立刻又循原路絕塵而去——洛水醫隱長長松了口氣,他簡直想不到憶君片語隻字間,即將名滿江湖的赤羽劍尹聯倫說得乖乖走了,甚至連大話也不敢說一口——憶君轉過頭來,笑笑道:「完事了!我說沒有關係的!」

  郭雲對憶君的威勢,更最佩服得五體投地,驚訝問道:「你……軍大哥,千毒鼠可是被你打傷的?」

  憶君一怔,反問道:「這你從何得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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