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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一


  玄靜子輕輕鬆了口氣,正巧聽得提起「金鞭」,也在奔出內屋時,晃眼也看見有人手中金恍優地一飛而逝,心中已有所覺悟,此刻經鹿加一提,不禁奮然問道:「鹿加,那白衣人可是使的五尺長短,金光班瀾的長鞭?」

  鹿加點點頭,玄靜子接口道:「是了,這白衣人必是『武仙』傳人,當年武仙金鞭鎮蕩群魔不可一世,不是她傳怎會今于、全兩位老魔一齊傷在他手上?也難怪他知道黑衣人下落了!」

  四人中除了鹿加外,另三人俱見白衣人如飛而逝,未曾見他中毒受傷,而鹿加雖見,卻又不知其中毒。

  待一切又回復原狀,噶麗絲收去最後一滴淚珠,於是楊池萍說道:「師父,現今咱們往何處去呢?可要再上『祥明莊』一趟?」

  玄靜子沉吟一會,搖著頭道:「于桂書與全維釣俱已受傷,咱們此時再去有趁人傷危之嫌,並且既然二師伯不在莊內去也是徒然,還是待三月後的武夷山群英大會再想辦法吧!」

  玄靜子又側身向鹿加道:「你是跟咱們呢?還是另有他去?」

  鹿加正為此事苦惱,想他初入中原路途不明,人又生得渾純魯直,而憶君不在一塊真不知要如何是好?噶麗絲心知他必是拿不定主意,而又以只有他曉得黑衣人真面目,所以代人答道:「師父,咱們就帶他一塊兒走吧!相信三月後黑衣人必也會去武夷山的,到時你自會遇黑衣人!」最後一句話倒是向鹿加說的。

  立刻四人朝山下奔去。

  而此時憶君,早已在數十裡外,眼看他翻過一山又一山,速度快得像隕落的流星一般。

  不時望著愈來愈腫脹的左手,漸漸整雙手臂俱麻木不靈,尤其絲絲炙熱的毒氣,似針刺股一直往上騰鑽,使得他必須花一大半內力去抵制——雖然他腦中已渾淘淹的,然而靈智之中仍打定了,拼著一息尚存也要奔至山下,尋著地相依為命的龍兒,這樣再憑天命,任自己生死與否了!

  白色的天地寶衫,有如輕紗技在他身上,金光遊轉的靈鞭仍被他右手緊握著,與他的白色衣擺一般,垂直地飄蕩在身後。

  呂梁山有三千餘尺,但此時憶君輕功施展到極處,何況又是下山,再過不到盞茶時間,遼闊平坦的山腳,已呈現在他眼前。

  一陣尖銳的嘯聲從憶君口中呼出,遠遠傳來一陣龍吟相應,晃眼間蹄聲得得,迅捷無匹朗此方奔來,憶君心中一喜,心神一陣鬆懈,驀地足下跟蹌數步,噗!」地跌倒在地上。

  地面尚積著寸余厚的白雪,但因明月隱起,只反射著微微白光,虛幻地看得出憶君的軀體,卷伏在雪地,昏死著——龍兒飛快地奔過來,驚愕地停在主人身旁,然後用巨舌舔了舔憶君紅得發燙的眼臉。

  一聲的哀嘶從龍兒口中發出,但憶君連眼皮也未霎下,滴淌著汗珠順著他手腕從袖口流出,可想他體內直氣與毒氣競爭的激烈。

  龍兒哀嘶一陣見主人毫無反應,自動地安靜下來,鼻孔內低哼數聲,突然用口將憶君銜起,邁開四蹄朝官道上奔去。

  ***

  清風,也可說是寒冷的北風,吹走了黑夜,黎明的景色在這四際麥的地方,似乎特別顯得爽潔秀麗。

  積雪皚皚的大道上,寂靜得一個人也沒有,然而一匹黃馬正立在路當中,不畏風雪地位立著。

  而一個著白衫的人一憶君,正仰臥在它蹄前。

  一個個時辰過去,有些渾飩的太陽,也快移到了正中,然而官道上仍是空曠無來者,像是世界上的人忘記了這人地方,忘記了這裡有個瀕死的人——龍兒的全身雖似塑像般,一絲也未曾移動過,但一對巨眼卻不時瞥向極遙遠的兩個方向,希望能發現人跡,拯救愛主的生命。

  就在此時,遠處一陣車聲轔轔,大道的盡頭露出兩個黑點,緩緩向這方移來,龍兒看見了,驀地又長嘶一聲——這兩個小黑點倒是兩輛馬車,前頭一輛輕便而靈巧,車軸上坐了一老一少,俱顯得僕僕風塵。

  後面一輛較為笨重,用雙馬拉著,四周垂著厚厚簾幕,想來內中乘的是婦孺內眷,或貴重物品吧!

  老的一個鬍鬚已花白,額上溝紋深凹顯現,可知其生涯一定多思多慮飽經憂患,一雙精光招招的眼睛,一開一閉的看著前方。

  少的一個年紀甚青,約有二十來歲,穿著一身青綢衫子,面容是青,約有二十來歲,穿著一身青綢衫子,面容甚是俊秀,額頂稍嫌狹小了點。

  「嘿!雲兒!」老者推了推已昏昏欲睡的少年,指著前方道:「你看路當中站了匹馬,不知是什麼人?」說時臉上閃過一絲疑惑神色。

  這雲兒一驚,連忙抬起頭用手遮在眉端,遙目朝遠方望去——這一老一少俱似練過武似的,此時寒氣迫人仍只穿著單薄的輕裘,尤其的老的更是面色紅潤容光煥發。

  突然龍兒的嘶聲傳來,車上老者一震,脫口呼道:「好雄壯的嘶聲,此馬必定不凡,但聞其聲中似含有絕大悲哀,難道它有什麼不對的地方?」

  老者說到此處突然手中馬鞭一揚,催騎往龍兒處趕去,後面一輛也自動加快跟隨上來——龍兒眼見終於有人來了,暮地雙蹄一曲,跪在憶君身旁,亮而深的巨眼,掉出兩滴血淚。

  老者一看此眼景,已明白大概,將馬韁扔給少年,然後一晃身撲下來——憶君仍靜靜地躺在雪地上,四周的積雪被他體內運行的內功產生的熱力溶解,化成一灘水——右手尚抓著金蛇靈鞭,左手五指變得烏育而腫脹,陣陣腥臭的黑水從指縫間湧出來——這老頭輕輕踱至憶君身旁,鼻孔連連掀動數下,像是嗅著空中氣息,面上辜地閃過一絲震駭神色——這時那少年也走了過來,看見憶君奇怪地裝束,不禁一驚,道:「父親,這人是誰?」

  老頭搖了搖頭,從懷中摸出一副鹿皮手套戴在手上,然後緩緩將憶君右手拿起,並且順著手腕將袖口推上去。

  立刻一條黑而烏腫的小臂露出來,然而奇怪的是,自肘間關節上卻仍是潔白無暇,只見憶君一雙手臂上白下黑,交界處似有一層水氣,上下移動著。

  老頭輕歎一聲,道:「難怪他中了這絕毒的『七步斷魂』仍能不死,敢情這內功已臻至高無上的地步……」

  少年一愕,驚道:「七步斷魂?這不是千毒鼠獨一無二的秘傳嗎?」

  老頭笑笑,道:「不錯!來!幫我將此人抬至車裡。小心,要戴上鹿皮手套!」

  青綢少年點點頭,與老者合力將憶君輕輕抬起,向後車走去「蓮妹!」少年呼道:「咱們救了個人,快將門打開廣車內一個女子應了一聲,布簾很快掀起,露出個雲鬢芙蓉美麗已極的婦女,嬌喊道:「爸!救了個什麼人?受了傷嗎?」

  老者面色滯重沒有言語,還是那少年說道:「蓮妹快讓開點別沾著他,他中了千毒鼠的『七步斷魂』呢!」

  這豔極的女子『啊!』一聲,立刻向後退了進去,空了一大段地方——老者與少年很小心將憶君平放在車內,然後取去憶君的面罩,立刻憶君俊秀的面孔呈現出來,只見他滿臉通紅得像吃醉酒般,粒粒黃豆大的汗珠,順著腮邊滑下來,面罩裡也濕淋淋的一大片汗水。

  「爸!這人是誰呀?」被稱為「蓮妹」的輕聲問道,一雙美目渙散地注視著老者,神情甚是古怪。

  老頭歎口氣,道:「這孩子恁地年青,功國竟這般高深,錯非如此誰敢與千毒鼠全維鈞結仇?唉……」

  敢情他想到這奇特的白衣人一表人才,功力又是這般高深,誰知競正當錦繡時,卻罹這奇禍。

  雖然憶君的臉受痛苦所扭曲,又被他加上去甚多偽裝物,此時早已失去他本來面貌,但明晰的輪廓,英挺的氣質仍足以令人心折。

  金蛇靈鞭在將憶君被抬進時,已由那青少年取下遞給了蓮妹,老者一直是注視著憶君烏黑腫脹的手臂——青綢少年見父親歎氣,奇道:「爸,你老怎還不著手為他醫治?看他一臉正氣,絕非是個壞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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