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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三


  兩人沒有最後的敘別,沒有最後的聚談,從明天即將天涯隔離,誰知要經多少年方能再相團聚?

  秋天!西北正值天氣轉變,這日清晨竟發生大霧,古家莊口突然傳來一陣轡聲鈴鈴,濃霧中,一條稀淡的身影緩緩趟出,這是即將遠走的憶君嗎?

  果然不錯正是憶君,此時他面上毫無表情,冷漠的像貌仍掩不了從目光中射出的淒涼——

  霧水在他長而微卷的睫毛上,凝聚了數滴水珠使他抬手去揉了揉,這就是他僅有的動作。

  龍兒機械地向「掛月峰」馳去,平時矯健的腳程,也因主人心情的沉重而自動放緩。

  憶君打算臨別再去祝拜「淩雲」與「鳳霞」,所以聽任龍兒上去

  濃濃的大霧幾乎伸手不伸五指,憶君也無心觀看四周景色,漸漸越登越高,已瀕臨「淩雲」與「鳳霞」墓葬之處——

  突然憶君一勒馬韁,多年鍛煉使他聰慧的耳目覺出前面竟藏得有人,立刻他沉聲喝道:「是誰?出來!」

  大霧中茫茫不見,一個哀怨而憤恨的聲音從林中傳出來:「君弟!是我,想不到吧?」

  憶君有些不安,柔聲說道:「恂姐是你?怎麼跑到這裡來了?」

  憶君一雙神目穿過層層重霧,果然林邊正站著蘇慧恂,淡淡的塗抹,哀傷的表情使得她有些病態美。

  「你來得我來不得!」慧恂語氣中含著許多憤恨與譴責。

  「你是怪我不告訴一聲即走了嗎?」憶君柔聲問道。

  「哼!我那值得要你先告訴一聲?你說走就走還會想別人?」慧恂的語氣終地軟了些。

  慧恂從林邊踱過來,清澈的大眼緊緊注視著憶君,像是要看穿憶君每一話的真意與動機。

  「濮哥昨晚派人來告訴我,所以我今早至此地等你,君弟答應我別去!」慧恂開始哀求——

  憶君雖重視別人的感情,但他對慧恂素來只有姐弟之情,從未想及其他,聞言不禁一驚,道:「不行!我已決定了,當不能中途反悔!」

  慧恂開始哭了,死命拉住龍兒和韁繩,說道:「君弟!你不能去,你毫無防身之技如何能浪跡江湖?別去?君弟。」

  憶君搖著頭,不管慧恂的苦苦哀求,仍很堅決地說道:「不!我保護得了我自己,此次我是決無反顧非去不行了。」

  突然慧恂收斂了眼淚,臉上綻開了一絲笑容,道:「你真的一定要去嗎?」

  憶君點點頭。

  「那麼帶我去!」慧恂要求道。

  憶君大驚,連忙道:「這怎麼行?你父親會罵我的!」

  慧恂小嘴一嘟,氣道:「除非你不走,否則我一定要跟你去,爸爸那裡我去講。」

  憶君仍是搖搖頭,不肯道:「不行的!不只你爸爸,還有你媽媽!還有別的人不願你去的!」

  憶君腦中浮起高肇炎虎視的影子,內心大大不自然起來。

  突然他掙脫慧恂,一踢龍兒竟往山上沖去。

  慧恂被龍兒的衝勁帶得一晃,斜退了幾步立即跟在龍兒身後大哭大喊。

  「君弟!君弟!回來!帶我一塊去!」慧恂聲嘶力竭地喊著,哀婉的聲音在大霧滂滄中回折輾轉。

  晃眼間憶君奔出老遠,聞到後面呼聲,只好應道:「再會!恂姐,別追了,不久我就會回來的。」

  慧恂邊哭邊跑,衝動而急迫的心情使她自然不假思索脫口而出道:「君弟!回來!我……喜歡你……」

  憶君在前聽得諫然一驚,更加緊腳程,心中卻暗忖道:「是啊!我也喜歡你,恂姐!但喜歡和愛之間卻差別很大呢!」

  一忽兒憶君已奔至「淩雲」與「鳳霞」墓旁,慧恂的聲音幾乎已聽不見了,憶君翻身下馬,預料慧恂尋不到此地,正打算要跪下去祝拜,驀然他覺察到——

  就在此時一個極冷峻的聲音,隱隱含著嫉妒與嘲訕道:「想不到君弟倒甚是君子風度了!」

  憶君心神甫定,所以竟一時間未察覺附近又隱藏有人,聽見聲音他也知道是誰了。」

  「肇炎哥!你怎可如此講呢?」憶君語氣中微微含有慍怒。

  高肇炎哈哈一笑,指著「淩雲」與「鳳霞」墳墓道:「算我說錯了,埋的這人是誰?」他並不知道內中有兩人。

  高肇炎說時,臉上堆聚著泥笑,像是發覺別人什麼秘密似的!

  憶君對他輕蔑而詭秘的態度,覺得大大侮辱了他的思師,於是他也冷漠而不屑地答道:「這你管不著!」

  高肇炎冷冷一笑,道:「我當然管不著,但還有我要管的事!」

  「什麼事?」憶君慍怒地問道,雖然他心中已預料到是什麼事情。

  慧恂呼喊「君弟!」的聲音,時遠時近,像是她一直轉折于回曲的山徑上,不肯放棄對憶君的追趕——

  高肇炎冷冷的笑道,因嫉妒而形成憤怒,使他理智早已忘記了一切——友情,世誼,關外五雄歷代的團結——在他腦海中已不復存在,慧恂呼喊憶君的叫聲,在他腦中愈形愈大,最後使他支持不住了——

  「當!」一聲輕脆金鐵交鳴——

  高肇炎已拔出長劍,漸形淡的濃薄,透下絲絲陽光,從劍上反射出陣陣光,而高肇炎的臉孔,被這些微的光襯得甚猙獰。

  憶君不禁傷心地嘆息一聲,對慧恂的愛意他不敢接受,對高肇炎的友情他也不忍斷絕,然而你上天安排成如此,他又有何法呢!這事情的發生更堅定他必須遠去的決心。

  「炎哥!」憶君想用以往的童年的稚情,來喚回高肇炎失去的理智,道:「我重未做過對不起你的事情呀?你為什麼要對我如此呢?就是我有礙著你的地方,現在我要離家遠走,你也應該放心才是!」

  高肇炎眼內佈滿血絲,握住長劍的手微微有些發抖,但至少他還有一些自傲與羞恥心,不忍對一個他心目中毫無武功的人下手。

  然而生性好勝自私的他,在這種情況下也是不願讓步,只見他像是極力壓制自己的激動,聲嘶力竭地說道:「不錯!我可以放心,我可以永遠放心,但是還有人不能放下心啊!不管怎樣,今天咱們非得將事情解決清楚,不然誰也別想再下此山!」

  憶君望著高肇炎手中閃閃長劍,俊臉上透出一絲茫然神色,他在想,如果高肇炎知道他身負絕藝會仍像現在般要與他武力解決嗎?還是用別的方法?

  突然高肇炎高聲叫道:「慧恂!慧恂!」

  轉臉向著憶君獰笑道:「我要你死在她面前,好讓她斷絕嫁給你的心……哈哈!君弟!誰叫你要與我作對呢?別怪我無情啊!」

  憶君對他這一招大覺不滿,心想:「我憶君與你有何深仇大恨,居然要置我於死地,難道為了一個女人,你連童年好友也不顧惜了嗎?」

  憶君沒這樣愛過別人,當然不能領略高肇炎的痛苦,所以才會覺得高肇炎的不恥,雖然後來他也明白了——

  慧佝聞聲趕了過來,突然看見憶君,驚喜得撲到憶君馬前,泣道:「君弟!帶我去!別離開我!」說時斑斑的淚痕,悽楚地掛在頰上,不禁使得憶君鐵石心腸有些動搖。

  蘇慧恂長得可算很美了,在關外實在很難找出與她一較短長的人我,但憶君總覺得她缺少什麼?多了什麼?對她只有姐弟之情。

  慧恂儘量施展她女性特有的嬌媚,希望能從此籠絡著憶君,這一切都落在肇炎眼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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