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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九


  白冰像是無意地問道:「你大哥在麼?!」

  這話像是平淡不過,誰又知道白冰說這話時心裡面可緊張了好半天,一方道:「大哥和君弟都不在,他們到嵩山去……」

  白冰一聽芷青不在,立刻冷了半截,卓方似乎發現她神色有異,正要開口,白冰已輕笑一聲道:「君弟?啊,你們最小的弟弟,他劍法可真厲害啊。」

  這時堂屋門開,岳多謙夫婦和朱大嬸都走了出來,一方忙道:「爸媽,朱大嬸,這是雲台釣叟的千金白姑娘。」

  白冰走前一步,便要拜將下去,岳多謙呵呵大笑,伸手托了起來道:「老夫和令尊白老英雄,可有好幾十年沒有相聚了。」

  朱大嬸身後轉出一個身著黃衫的姑娘來,正是那司徒丹,眾人引見了之後,便走進堂屋裡,於是白冰就到朱家莊用過晚餐。

  白冰此時心中亂極,她原是來想看芷青的,但是芷青卻不在家,這一來若是問她來此何為,叫她怎樣回答?

  但是她畢竟聰明伶俐,不待別人相問,便先道:「我爸爸臨走時叫我來告訴岳伯伯,他說秦允偷盜少林的萬佛權杖,內情必不簡單,只怕還有極大的陰謀——」

  她這番雖是臨時杜撰的,卻是說得極合情理,編她說了一半,臉上先自一紅,坐在岳多謙旁邊的司徒丹正好看見,她先是一怔,隨即一翻大眼睛,心中已有了幾分。岳多謙豈會注意到這等小女子的情懷,他只覺白冰之言大有道理,忙道:「白老英雄說得極是——」

  白冰見他當真追問起來,腦子裡一轉,便胡謅道:「家父認為,以秦允這等身份斷無偷盜別人東西之理,必是要拿這權杖做一樁極大的用處,而且這事情是非要萬佛權杖才能成的,這才下手奪取權杖——」

  其實她爸爸那曾對她說過半個字兒?這全是她臨時胡謅的,但她聰慧無比,這番話全是依照實際情形推測杜撰的,但是聽在岳多謙耳中,端的不啻靈光一現,他猛可大叫一聲,拍桌道:「唉,我真老糊塗蟲,秦允偷盜萬佛權杖自然是為了他啊?」

  朱大嬸道:「為了誰?」

  岳多謙道:「你想,除了武林七奇之外,還有誰值得秦允有求於他?」

  朱大嬸想了一會兒,茫然道:「小妹數十年不履武林,那會知道?」

  岳多謙轉首對白冰道:「白姑娘,你也算得少林的俗家再傳子弟啦,我問你,萬佛權杖在少林寺中有何地位?」

  白冰道:「萬佛權杖祖師傳下,少林弟子見權杖如見祖師。」

  岳多謙道:「我再問你,如果不是少林門中人見了權杖沒有人會「如見祖師』吧?」

  白冰笑道:「這個當然。」

  岳多謙對朱大嬸道:「你想想看,有什麼非得萬佛權杖不能湊效?」

  朱大嬸呵了一聲,大聲道:「你是說——苦和尚?」

  岳多謙點了點頭,沉聲道:「如果真如我所猜測,白老和百虹方丈可就真麻煩了。」

  小輩的三個人聽到「苦和尚」都是一征,他們可從來沒有聽過什麼苦和尚。

  岳多謙道:「不過苦和尚算來也該有九十以上的高齡啦,也難保他仍在人間……」

  一方不住道:「爸,苦和尚究竟是什麼人?怎麼從來沒聽您提過?」

  岳多謙把桌上的燈提起,把燈心兒挑了一下,火焰頓時長了起來,照在白冰和司徒丹的臉頰上,半明半暗,益發顯得柔和嬌媚。他望著一方和尚卓方道:「苦和尚,嘿嘿,你們自然不知道啦——」

  司徒丹噗嗤笑了起來,她說道:「人家就是不知道才問您呀。」

  岳多謙慈祥也摸了摸司徒丹的頭髮,白冰望著望著,忽然羡慕起來,她也真希望有一天岳老爺子能這樣親愛地撫摸她,那那麼,她和芷青的事豈不……於是她滿懷憧憬地微笑了一下,坐在對面的一方正注視著她,也對她微微一笑。

  岳多謙緩緩地道:「苦和尚原來法名金塵大師,算起來該是當今少林方大百虹大師的師叔——」

  大家聽到這裡都不禁驚咦了一聲,岳多謙繼續道:「當今少林寺僧極樂神仙在元覺寺三掌震伏銅鏡觀主,了結崆峒少林十年之爭之時,苦和尚年力二十,正是橫行淮河南北的獨行大盜,他幼年失親,身世奇慘,養成一種乖戾之氣,是以行兇淮河一帶,殘狠已極,極樂神仙游腳皖南之時,正碰上他月夜揮刀,連屠三家,極樂神仙以無上功力及慈悲之心渡化,終於點醒其良知,願意依皎我佛,是為金塵大師……」

  「後來有一次,金塵大師在盛怒之下又犯了殺戒,極樂神仙知他終非佛門中人,便一想將他逐出牆門,他離開少林寺後,自以苦和尚為名,又恢復了昔日的殘忍嗜殺,除了對極樂神仙本人尚有幾分恭敬之外,少林其他門人他絕不賣賬。」

  一方插道:「所以秦允盜取萬佛權杖,爸爸就想到是去請苦和尚啦,敢清苦和尚除了極樂神仙下的萬佛權杖之外,天下別無其他一物放在眼內。」

  岳多謙點頭道:「一點也不錯,自從四十年前苦和尚突然隱跡武林之後,一直便沒有聽到過他的消息,秦允真把他搬出來了,以他的身份武功,那著實十分辣手哩。」

  岳夫人許氏插口道:「白姑娘家裡反正沒有什麼事,來回跑著多麻煩,我瞧就在這兒多住幾日便了。」

  白冰原是來尋芷青的,芷青不在,她那有心久留,忙道:「家父一再要小侄立刻趕回家去,只此打擾一夜,已是十分不當的。」

  一方和卓方聽她明天就要走,都是一怔,待要婉留,兩人四目相交,各自一驚,都停住了口。

  朱大嬸笑著道:「先不談這些,今天已經晚啦,孩子們都去睡吧,白姑娘睡在丹兒的房裡。」

  朱大嬸年已四十五六,但是從那靄然的笑容中仍然可以發現一種親切飄然的美,她象母親一樣地招呼著這些孩子。

  白冰悄悄地走到一方的身旁,她婉轉的問:「『丹兒』是朱大嬸的什麼人?」

  一方道:「她是君弟的……君弟的……」

  白冰微微一笑,嫣然道:「我知道啦,她是君弟的意中人,是不是?」

  一方點頭道:「嗯,是的一一旦是你為什麼明兒要走?」

  他們站得很近,一方的聲音雖然低得緊,但是那中間透出無比的感情和依戀,白如猛然驚震了一下;這些日子來,她幾乎已經忘卻了這兄弟倆,忘卻了那曾使她少女的心懷激蕩的純真的感情。

  於是她藉著司徒丹的叫喚,很快地走了過去,司徒丹攜著她的手,她們向長輩道了晚安,輕盈地走進內房。

  夜深深。

  不知是天氣真的悶熱還是其他的原因,使得一方一直無法入睡。

  自從少林開府的那晚起,他們三兄弟火急地離開嵩山,趕回家去探看母親和幼弟,白冰的倩影雖然在他的心版上愈刻愈深,但是那平靜的情緒仍能控制得住,今天她的突然來臨,就使得一方的心激蕩得有如狂濤中的小舟一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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