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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七


  這樣一來,君青形勢大危,再也騰不出手來施展卿雲四式,僅用一些普通的招式封阻著,登時連連後退,幾乎達十餘丈之遙。

  君青的武學是最近才偶爾得到的,劍式上除了卿雲四式,幾乎沒有什麼學習過的,只憑平日操練時觸悟的一招半式,和芷青指點的數種招式使出抵擋,自然威力大大減弱,若不是對方手下留情,怕不早已一敗塗地。

  君青也自知如此,是以越戰越感沮喪,精神也漸恍忽,手中招式自然散漫不成,眼看便得棄劍而降。

  那人深知君青此時心理,突地右臂一斬而下,君青一驚,勉一封架,卻料不到對方這乃虛招,左臂一搭,「叮」一聲,雙指已搭上君青劍身。

  君青一挑,卻紋絲不動,心中一歎,卻聽那人和聲道:「高深的劍道,首在於心神,心與劍合,神劍合一,才能使施深奧的劍術!」

  這幾句話聲音極是微小,但一字一語清晰不遺的傳入君青耳中,君青當中有若當頭棒喝,猛一清醒。

  雙目一翻,只見對方雙目神光湛然,心中一凜、雜念全消,連躍三步,一擺劍子,攻了上來。

  劍光一閃,正是那「卿雲四式」的首招。

  「卿雲爛兮」。

  那人暗中頷首,忖道:「可教!可教!」

  君青心中此時卻充滿泰然的感覺,根本不曾想到對方的用意,只是覺得對方方才那幾句話正是自己最易觸犯的毛病,而這毛病,是自己所覺察不著的,經他一提,茅塞頓開,心神一蕩,全心沉醉於劍道中,是以法度謹然的攻出一劍。

  那人見舊式重演,君青這一式分明已較前次沉穩的多,不敢怠慢,一閃而過。

  君青攻勢鬥盛,長劍一轉又使出那獨步武林的劍式來,這一次,乃是第二招:「虯縵縵兮」。

  寒先繞體而生,連轉三匝,一收而止。

  那人左右一攻一守,化去君青這一式,卻故意留了機會讓君青發揮下去。

  君青但覺身前壓力一空,左手一蕩,右劍舉起,微微指天,一劃而出。

  這一劍劃的好不艱辛,生像是劍上吸力甚大,一劍劃完,果然氣流一穿,大氣竟產生真滋之力,長劍一閃,光華大盛,整個森林有如白晝,威勢好不驚人,正是松陵老人畢生的絕學:「日月光華」一招。

  那人雖明知君青這一式必然猛烈異常,卻不料竟是如此威力,慌忙一個跟鬥倒翻而出,閃出尋丈,才脫開威力圈,但覺衣袂飄飄,敢情是那磁力所吸。

  那人畢生浸淫劍道,一瞥即知君青若能再發出一劍,使首尾相沖,則這劍式立刻可達完美之境,功力再高,招式再奇著,等他這一劍發出,要想取勝,至少須在千招之後——那就是說,這劍術反復回轉數百遍之久。

  是以要破解這套劍式,必須在對方劍式未貫通之際下手,但昔年松陵老人何等沒有想到這裡特別費盡心機研創這式「日月光華」,在使用時可產生真磁引力,使再強的對手也得退出丈外,而自己好從容不迫使出第四式:「旦復旦兮」,以串連劍式。

  那人也深明此理,但無奈身在丈外,搶攻已不可能,心中一怔,不由暗暗忖道:「是誰——是誰能思想出這等玄妙的劍招。」

  這個念頭一瞬而逝,但見光華一斂,君青長劍已竭力劃出,一道劍光在黑暗中有如蛟騰飛舞,卻突地停在半空,上下不住跳動著,這正是君青百思不得其解的難關,到這時,仍然不能領悟。

  那人鬥然一見,先還奇念怎麼君青不立刻搶守一式,以沖連前後招式,但他是何等法眼,立刻醒悟敢情是君青還沒有領悟這一式的妙處。

  一個念頭閃過他的頭際,只見他身形一掠而至,乘君青劍式停頓之際已欺身而入。

  身法之快,君青幾乎尚未看清,只見對手一臂手伸,已對著自己額際「百會」穴道,心中一寒,垂著手中緊握的長劍。

  那人面色猛可一沉,雖是隱在布幕後,但君青只覺他雙目中神光透出一股嚴肅的味道,自然包涵有一種威猛氣勢,不由心中一凜。

  耳邊卻聽那人柔聲道:「我雖不知你的劍法,但想來必是你未曾領悟完全……」

  君青這才有機會回想方才的情景,敵情這人是毫無惡意的,一念才興,猛然醒悟忖道:「他——他是來傳授我的!」

  那人見他臉色數變,似已猜中他心中所思,不由莞爾一笑說道:「方才我旁觀你單獨練劍,便發覺你總是停頓在這個地方,難道有什麼難以領悟麼?」

  君青聽他語氣柔和,敵意早去,心中不由生出一種親切之感,呐呐道:「是的……這個……這個……唉,其中難處,弟子也難道其然……」

  他心中存虛心求教之意,是以口中也不由自稱弟子,完全視對方為師長,那人微微一笑道:「是啦,我料到你必然說不出這招式中難解之處,假若你能說得出來,老實說,你早就已經領悟了!」

  君青驚咦一聲,聽得似懂非懂。

  那人又是一笑,說道:「你曾否思念過,你——是否在氣勢上的轉變——不適應——我是說不能配合這一式?」

  君青心中一震,喃喃道:「氣勢上?氣勢不能適應,不能配合……啊,是了,是了……我明白了,這,這,這正是我所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

  那人也不料君青會領悟如此迅速,不由暗中稱讚,含笑望著君青的憨態。

  君青聆此一言,頓如百弊齊通,思想有如潮流,立時明白為何自己一再失敗的原因,敢情是氣勢上不能達到心如止水的地方,逞戰時總是雜念紛紛,是以這一式遞承轉接,改攻為守的絕招始終使用不對。

  這一醒悟,心中暢快簡直難以形容,大聲道:「啊!伯伯一—你怎麼知道呵?」

  此刻他心中已視這人為至親恩人,是以「伯伯」相稱,那人哈哈一笑道:「i我怎麼知道?我怎麼知道?孩子,你明白劍術是一切武技的宗祖麼?」

  君青茫然點點頭。

  那人又道:「研究劍術到達頂峰,我想,那是全可以貫通的啊!我雖沒看見你的劍法,但我卻憑經驗可肯定的說,你這一式的功用,乃是用作承前接後,轉變整套劍法,是以最為重要不過,而前一式攻式奇強,便是為了將敵人逼後,好從容反復施展,前一式攻勢最然鋒利,但如此招轉接,這套完美的劍法便至少減少大半效果——而且,我說,這套劍式最多只有四個招式——」

  君青睜大雙目,簡直不敢相信,對方的話和「定陽真經」上的字句幾乎不謀而同,果真到達最高地方,可以串通為一麼?

  思潮起伏間,又聽那人道:「方才我聽你說,要和那青蝠拚鬥,你雖已領悟這套劍式,但較之青蝠,仍達有距離,不過只要你上手使出這劍法,要分勝負,至少要到千招之後!」

  君青只聽得熱血沸騰,滿面激動之色,那人一笑,低聲道:「總算咱們有緣,得令日一會,後會有期!」

  話聲一落,反身便走。

  君青如夢方醒。大聲道:「伯伯!伯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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