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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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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武功也很好吧?」 他忽然正色道:「比大哥差遠了。」 她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忽然,他們稚氣地相視而笑。 他們一點也不覺得這樣的談話是冗長的,一方從她手中接過詩抄道:「我瞧瞧是什麼書。」 他隨手一翻,正是李白的長幹行,念道:「門前遲行跡,—一生絲苔,谷深不能掃,落葉和風早。八月蝴蝶黃,雙飛西園草,感此傷妾心,坐愁紅顏老……哈,這玩意兒去問君弟,保管對答如流。」 「喂,岳老伯到底到陝北去找誰了啊,那天你哥哥說是為你范叔叔報仇,找誰報仇啊?」 一方征了怔道:「他——他是找胡笠去了。」 「胡笠?劍神?」 「正是!」 小姑娘憧憬著兩個蓋世奇人拼鬥的神威凜然,不禁脫口道:「你說他們誰會贏啊?」 一方笑道:「還用問嗎?」接著又強斂笑容補了一句。「不過鹿死誰手,卻也未知。」 白冰瞧他故作擔憂之狀,也抿嘴笑了起來。 開府大會還剩最後三天。 一方愈變愈沉重了,卓方更是顯得心事重重,整日也不見他開一句口,芷青可不管這些,他用心把金剛拳和岳家的「秋月拳招」相印證,要以金剛拳招之威猛補秋月拳招之陰柔。 這時候,竹林叢後,小溪邊,一個白衣姑娘正悄悄地沉思著。她坐在草地上,衣裙是白的,皮朕也是白的,但是她的臉頰卻是透著一股紅暈,襯得那一雙靈活的大眼睛益發可愛。 她下意識地用纖指玩弄著衣角,一片枯葉落在她頭髮上她也不知覺。 「爹爹說,他長得這般秀俊,心地又這般善良,確是一個了不起的少年英雄……」 雖然她是想成「爹爹說的」,但是她的臉更紅了。 她眼前浮出岳一方的面孔,深情地望著她,她悄悄低下了頭。 但是,她的心更亂了,因為另一個沉默的影子又浮上她的心田。 她輕歎了一聲,仰首望瞭望天,拾起兩個圓石頭,放在手心中玩弄著。 「卓方……岳卓方,這個人真怪,我從來也沒見過這種人——」 她忽然宛如看到卓方那沉默深刻的眼光,她又一次自問:「他幹麼要這樣看我?」 難道她真不知道麼? 紅潮又悄悄湧上她可愛的臉頰,她悄悄地想:爹爹說,有的人只說不做,有的人只做不說,可是,可是他這人呀,什麼總是慢慢的瞧,靜靜地聽,仔細地想,想通了,既不說,也不做,卻跑去——跑去睡覺了。 她悄悄地笑出了聲,但是一刹那,她的細眉又微微地蹙在一起。 「噗通!」 兩個圓石頭被丟進了水中,激成兩個圓形的水紋,逐漸向外擴大,終於交疊在一起,於是靜靜的水面上產生了橫直的叉紋。 她的心也正像兩顆石子一齊投水中,激起複雜的二道漪漣。 她似乎悟到什麼—— 「呀,我——」 黑夜漸漸來臨,靈山上古刹中傳出陣陣鐘聲。 一方坐在床邊,他心中如波濤艇起伏不定。 「不管怎樣,我這一生也沒有辦法忘掉她的面容。」 這句話他不知想了多遍,但是每一次都令他感到更深的焦急和不安。 岳家三兄弟是分住在連引導的三個房中,他輕貼著板壁,隔壁大哥勻靜的呼吸聲陣陣傳來,他自幼練武就養成了早睡的習慣。 不知為什麼,他忽然想起了媽媽和君弟,這些日子來他是頭一次想到家,那茅屋小溪,高巒玄谷,都令他鬥然生出無限的懷念。 少時種種歡樂瑣事一起湧上心頭,尤其是兄弟間的嬉戲景更如歷歷在目,他想到當代大詞人辛稼軒的詞句「少年不識愁滋味」,他忽然覺得這些日子來他和卓方之間似乎有了一層隔膜,於是他像是鬥然震驚了。 兒時他和卓方的往事一幕一幕呈現眼前,一時間他心中想到的全是卓方的百般好處,他長歎一聲暗道:「我有這樣一個好兄弟還有什麼不滿足的呢?一方啊,你心胸窄狹到不能容你的同胞手足麼?」 「我先走吧,走吧,回家去吧,我留封信給大哥,他會為我向百虹大師告罪的,然後,回到媽媽君弟他們那裡去。」 他望著牆上的行囊,暗暗下了決心。 月亮走出雲層,清輝遍地,松濤似海。 一方悄悄肩上行囊,躍出寺門。 他回首看著地上的影子,忽然有一種孤獨的感覺襲上個頭,他連忙掉轉頭,努力想著。 「馬上就能瞧見媽媽和君弟了。」 他走了兩三丈,忽然竹林中人影一恍,他身形一閃如疾矢一般飛掠過去,果然一個人轉身想逃,他仔細一看,驚得大叫一聲! 那人竟是卓方。 一方訥訥見卓方也是肩著一個行囊,一刹那間,他什麼都明白了,他眼眶中努力噙著淚珠,他暗中低呼:「一方啊,你有世界上最好的兄弟,別的還有什麼比這更可貴的呢?……」 卓方也怔怔地泉立著,他竭力裝著不激動的模樣,但是他全身微微顫抖著,目光漸漸為淚水迷糊。 也不知過了多久,一方迸出一句:「今夜的——月亮.真好——」 卓方費力地道:「是——今夜月亮真好——真好。」 一方道:「天——有些暖了!」 卓方道:「是啊!天氣變暖了!」 一方道:「我們——」 卓方道:「我們去睡吧。」 一方道:「去睡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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