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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二


  ▼廿九 洛川溶溶

  洛水緩緩的流著,初夏正是發水的時節,河面自然寬了許多,白茫茫的一片,一直連到縱橫的阡陌的那一頭。

  岸分新茁的楊柳枝漸漸長了,靜靜地垂下來離水面還有數寸,風吹起,輕點著水面,漣漪頓生,太陽淡淡地灑在原野上,天空偶而飄浮幾朵薄薄的白雲,好一個風和日麗的艷陽天。

  這天河面上靜悄悄的不見一條舟舫,平日此時,河上畫舫穿梭如織,那些舟子原是打漁為生,可是在這春夏之交,一個個將船漆得一新,載渡紅男綠女遊河,賺上一筆外快。

  才一過午,遊人漸漸多了起來,可是河上仍不見一條船來兜生意,眾人之中,有些脾氣暴躁的,已經開始大聲叱喝,喧嚷不已,有些謹慎膽小的,已看見情勢大異於常,偷偷溜去了。

  這河上舟子何止百條,平日爭奪生意唯恐不及,想不到突然之間蹤跡全無,不知藏到何處,整個河面上只有潺潺河水,東流不返。

  突然人群中來了三個大漢,黑粗粗的如兇神下凡,那其中年紀較大的看了看四周,濃眉一皺,低聲道:「老二,下水的傢伙帶來沒有?」

  其中一個年紀較輕的道:「老大,點子吃死走不脫,何必著急,天氣怪冷的,咱們等等瞧,難不成這洛川百十船戶都死光了不成?」

  那年長的老大道:「老二,此事萬萬耽誤不得,點子一過開封,便是秦老虎的地盤啦,咱們雖是不怕那廝,但和他硬碰硬卻是不划算。」

  三人低聲說了一陣,仍不見船隻出現,那其中最年輕的叫罵道:「胡老八吃了狗熊豹子膽,爺們要過河,他卻帶著那群龜子龜孫他媽的不知躲到哪裡去了,大哥,俺看一定是有人主使,和咱們作對,不然早也在晚也在,偏生這當兒連鬼影子也見不到一個。」

  那老大道:「老三小聲,這裏人多眾雜,咱們還是到渡口去。這里把路水面,難道還瞧在咱們三人眼裡麼?」

  他三人不再言語,大步往上源而去,才一離開,人群中有一人竊竊私語道:「這三個正是河南境內三個兇神,黃河水面上的霸主河洛三英。」

  另一人驚道:「原來就是河洛三英,咱家鄉嚇唬小孩啼哭,只要一說出河洛三英來了,連小兒也噤口不哭,今日撞著這三個兇神沒有出事,真是千幸萬幸。」

  眾人原來都是趁興致來遊河,這時知道是這三個兇神來了,都嚇得心驚膽顫,紛紛離去。

  眾人走得盡了,不久又來了一個老者,他背後插著雙刀,神色穆然走到河邊,口中高聲叫道:「舟子,舟子!」

  恰巧此時遠遠划來了一條小船,那老者心中大喜,只道是船家聽到自己叫喚划了過來。

  那小舟順流而下,划行極是迅速,不一刻已到跟前,老者手一把道:「老夫身有急事,船老夫只須渡過老夫,船費一定加倍給。」

  那操舟的也是個老頭子,他淡然道:「客官,今天可是不能渡人。」

  那背刀老者怒道:「你是怕老夫給不出錢嗎?」

  他伸手懷中,一抖手拋出一個五兩重的銀元寶,砰地一聲,落在船上。

  那操舟的老者道:「非是小老兒不願意渡客官,咱們胡老八胡老哥傳下令來,今日河中大小船隻一律舶在南灣之內,不得他的命令不能外出,小老兒因為老妻生病,這才告假先回家去瞧瞧。」

  他口中說著,小船順水而下,又行了很遠,那背刀老者在岸上雙腳微動,又趕到船邊。

  背刀的老者道:「原來你是胡老八的幫眾,老夫實有急事,也無暇和胡老八說去,你只管渡我過河,將來胡老八怪起來,你就說我孫帆揚……」

  他話尚未說完,那操舟的老者立刻改容相待,滿臉驚佩之色道:「原來是孫老爺子,便請快上船吧!」

  孫帆揚縱身上船,那操舟的老者道:「小老兒真是有眼不識泰山,孫老爺子不但是咱們胡老爺子的救命恩人,也是這洛川上上下下幾百個漁夥的救命恩人。」

  孫帆揚臉色沉凜,他緩緩道:「那也算不得什麼。」

  那操舟的老者又道:「去年冬天一股冷流突然流過洛水,這周圍數十里的水面的魚都統統凍死,要不是孫老爺子拿出兩萬兩銀子來,這一年咱們靠什麼吃?」

  孫帆揚沉吟不語,去年洛陽那個採藥老道,出售成形靈芝,孫帆揚原已準備好銀子去買,就是為了胡老八一句話,便將銀子借給洛川漁民。

  孫帆揚忽問道:「胡老八可好?老夫近來瑣務纏身,真是一步也離不開鏢局。」

  「胡老爺子很好,孫老爺子你看怪不怪?」

  孫帆揚道:「什麼?」

  那老者道:「今天你老猜猜為什麼河面上不見一船?」

  孫帆揚搖搖頭。那老者道:「有一個年青公子帶了女眷遊河,他怕其他人遊河擾了情興,就把咱們河裏所有的船全給包下了。」

  孫帆揚心念一動道:「這個公子可是生得俊俏已極?」

  那老者道:「這個小老兒倒是不知。」

  兩人言談之間,小船已然渡過河面,孫帆揚一縱上岸,揮揮手,頭也不回大步而去,耳後聽到那老者叫道:「孫爺的銀子咱可不敢要。」

  他心中想著另一件事,才走了兩步,忽然背後風聲一起,回身一攬,抽中捲起一物,他定眼一看,正是適才作船資的銀兩。

  他抬頭一看,那小舟已然行遠,他身有急事,無暇再趕上去,心中卻暗忖道:「胡老八手下大有能人,這老頭手勁又準又足,難怪河洛三英橫行黃河,對胡老八還是忌憚不已。」

  他邊走邊想,心中漸漸緊張起來,背後那柄長刀上的金環噹噹交撞,響個不停。

  他愈走愈遠,漸漸地消失在平原的盡頭。忽然河上一片清香,一艘華麗已極的三層大船,緩緩划了過來。

  那船張著一片小帆,迎風而進,船頭上坐著一對少年男女,那少女生得如花似玉,白得透明的皮膚,時時露出一片紅暈,正在嗚嗚吹著洞簫。

  她身旁那少年真如臨風玉樹,朗朗豐神,正凝目而坐,目中放出光芒。

  忽然簫聲一停,那少女嬌嗔道:「喂,齊……齊大哥,你……你在想什麼心事呀?」

  那少年一驚忙道:「玲姑娘,你吹得真是好聽,我……我聽得入迷了。」

  少女正是莊玲,她病中齊天心每天都跑去殷勤照顧,病好了兩人已經廝混得很是熟悉,這天風和日麗,杜公公見這對少年男女,真是珠聯璧合,美不勝收,他心中老早就有意撮合,便出生意要他兩人遊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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