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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八


  三十年前,江蘇龔家拳派中出了一個高手,名叫龔之愚,他雖是龔家人,但一身武藝卻是得自六合拳真傳。六合拳雖是江湖上極普遍的一種武學,但能得其中精髓的,實在寥寥無幾,大多是會會一點招式皮毛罷了。

  那龔之愚的父親是一個觸犯門規被趕出龔家拳派的落魄武師,流浪到山東時,留下年僅十歲的龔之愚撤手西歸。龔之愚乍遭變故,舉目無親,立刻陷於絕境,但也是他福緣所至,竟為隱居安徽的六合拳名宿戴樸仁賞識,把他帶回家收為弟子。

  龔之愚天性聰敏,對師父所授,居然聞一知十,不出數年,已盡得戴樸仁真傳,戴老晚年得此衣缽傳人,心中也自高興。

  那戴朴仁中年喪妻,僅得一獨生愛女,只因他悼念亡妻種種好處,決心不再續弦,這才攜帶愛女隱居山東,他本是個粗豪的江湖好漢,對女兒家那套扭扭捏捏的事兒真是一竅不通,多年來真虧得他嚴父而兼慈母,才把這嬌女辛苦帶大,真是愛若掌珠。

  但是人的年紀大了,雖說練武人身體強健,但戴樸仁漸漸感到自己衰弱起來,年輕時與人打鬥所受的內傷,似乎都有復發的情形,他唯一擔心的就是女兒年屆雙十,依然待字閨中,他心想總要自己親手替女兒尋個如意夫婿,方能放得下心。

  這天早上,天還沒有大亮,戴老忽然覺得甚是悶熱,就想起來散兩趟步,當他披著衣走過院子邊走廊時,忽聽兵刃交架的聲音,他伸頭一望,原來是龔之愚和自己女兒正在練武喂招。戴老不由暗道一聲到底年輕人起得早。」

  再看那院中自己愛女正以六合拳中的「移嶽六式」向龔之愚攻去,端的威力不凡,那龔之愚卻面帶微笑,以極平凡的招式一一化開,但始終只守不攻。

  戴老兒見女兒徒弟生龍活虎般,不由拈須微笑,也不再感到悶熱難當了。

  忽見愛女一躍而起,雪白的衣裙在半空中飄展,宛如淩空仙子,他見愛女嬌美的身段無一不似逝去的妻子,不由感慨萬千。

  這時他知愛女見攻勢都為對方輕輕化去,這淩空躍起是要施出「移嶽六式」中的最後一式「六丁移山」。這「六丁移山」雖是威力雄猛的一招,但卻要配上靈巧的輕功才見威力。這時見愛女淩空下擊姿勢美妙之極,心中也不禁暗暗讚歎。

  那龔之愚卻似悠閒以待,等對方玉拳挾著一股掌風呼呼壓下,離頭項不及半尺,雙肩忽地一晃,滴溜溜一轉之間已到了對方身後,對方這一招立刻失了作用。

  戴老見徒兒身法佳妙,也自暗中喝采,再看自己愛女氣鼓鼓地落在地上道:「我早就說爹爹偏心,果然他藏了不少東西暗下只教你。」

  龔之愚笑道:「師妹好俊的功夫,再打一刻我准不是對手。」

  她嘟起小嘴「哼」了一聲,從地上拾起兩支竹劍,一柄遞給龔之愚,道:「咱們再練劍,我要看看爹爹劍法中是不是也偏了心?」

  戴老兒暗中自道:「愚兒方才施的『麋鹿神步』乃是六合拳最深的絕著,珠兒功力未至,卻怪我暗自偏心。」

  原來那戴老愛女名喚著戴麗珠。

  這時龔之愚似乎拗不過她,只好執起竹劍。

  要知六拿拳門中雖是以拳法稱著,其它劍術刀法也自不弱。

  這時龔之愚被戴麗珠逼至不得已,只好執竹劍過招。

  戴樸仁站在廊裡見龔之愚雖然只守不攻,但一柄竹劍施來虎虎有聲,顯見內力深厚,心下不禁暗慶衣缽得人。

  忽然戴麗珠一連三招殺著,一招緊似一招,龔之愚卻因先一招失了機,被迫連連後退,等到第三招上,戴麗珠施的是「橫飛渡江」龔之愚無論向任何方向閃躲都無法避過——除了以力硬架。

  龔之愚雖然不願以力與這小師妹硬拚,但在這等一髮千鈞之際,凡是練武人都不由自己地會發招攻敵,只見他一抖竹劍,劍尖竟帶著「嗡嗡」之聲迎了上去。

  這竹劍中空無質,被龔之愚一抖之間,竟帶「嗡嗡」之聲,足見其內力不凡。

  竹劍一觸之際,戴麗珠只覺一股極大的力道透了上來,碰地一聲,自己虎口一麻,竹劍竟脫手而出,同時身體也不由自主地往前傾倒——

  忽然一隻強健有力的胳膊攬住了她的纖腰,她順勢一沖,跌入龔之愚懷中。

  龔之愚摟著她,她把頭埋在他的胸前,似乎猶能聽見龔之愚的心在怦然而跳。

  廊上的戴樸仁見到這一幕——晨風中珠兒嬌豔的臉上紅得如蘋果一般,秀髮飄拂,嬌羞可人,再看龔之愚,只見他劍眉朗目,瀟灑不群,真是一雙壁人。

  戴老兒暗罵自己糊塗,放著一個如此佳婿,卻整天為女兒婚姻大事操心,想到這裡,不禁拈髯呵呵大笑。

  院中一雙男女聞戴老兒笑聲,驚得趕快分開,珠兒更羞得一溜煙跑到房裡去了。

  一個月後,戴老就替徒兒和女兒訂了親。

  那龔之愚的武功已盡得戴老真傳,堪稱六合拳中最傑出者,戴朴仁希望未來女婿在成婚前能到江湖上闖練一番,也好揚名立萬,這本來是一般練武者的目的,龔之愚自幼習武,又何嘗不希望能一顯身手,遂約定出外歷練一番,以一年為限,到時必定趕回和珠兒完婚。

  龔之愚和珠兒殷殷道別,自是一番難分難舍,但龔之愚卻心中暗暗感謝師父為自己安排周到,因為現在分離已是如此難分難舍,若是婚後出道行俠,只怕更是兒女情長。

  龔之愚放下柔情蜜意,別了師妹,揚長而去。他暗中自思自己師兄妹平日在家鄉附近行俠仗義,雖也得了「碧崖雙燕」的美名,但比起那些揚名武林的好漢來,不免小巫大巫之別,心想此去憑師門技藝,揚名立萬當非難事,面對如錦前程,不禁雄心萬丈。

  果然,不出數月,他已連敗數名綠林名手,轟動武林,但當他被認出就是「碧崖雙燕」的男者時「碧崖雙燕」的名頭馬上傳了出來。

  但是龔之愚哪裡想得到這似錦路途的終點,竟是一個大大的悲劇!

  龔之愚離家不及一月,戴樸仁的一個老友「旋風客」譚春生帶著兒子譚明剛來訪,四川譚門輕功暗器是武林一絕,這「旋風客」來此是為兒子向戴老求婚的,戴樸仁當然把自己女兒已經許了徒兒的事說了出來。那譚春生雖感失望,但只好帶著兒子回去,哪知譚明剛卻對父親說自己要留在這裡幾天,好向戴伯父多多請教一些,譚春生知自己兒子對婚事尚未死心,也不堅持,就獨自回鄉。

  譚明剛住在戴家,朝夕和戴樸仁盤桓,他人本聰明,這時又是有心討好戴老,自然奉承得戴老滿心歡喜,他在珠兒前也是溫文守禮,給人好感。

  這天,珠兒忽然發覺最近幾天以來,譚明剛都似鬱鬱不樂,不由奇怪,屢次相問,他都期期艾艾,似乎不願出口,最後珠兒問得急了,他才呐呐道:「此事本來我不該說,只是——唉!不說也罷。」

  珠兒見他吞吞吐吐,益發急著要知,忙問為何。

  譚明剛似乎無奈,只得道:「前日一個兄弟從江南來,提到令師兄——」

  珠兒一聽是龔之愚的消息,心中大喜,但一想譚明剛的神態,心中一凜,忙道:「他——他怎麼樣?他受了傷麼?」

  譚明剛看了她一眼,續道:「傷到是沒有受,只是——只是據我那兄弟說,他——他在江南和另一個女子出雙入對,宛如一對俠侶——此事千真萬確,我本不該說,只是我實替賢妹不忿——」

  他說至此,偷眼一望戴麗珠,只見她雙眼圓睜,臉色蒼白,但卻不曾開口。

  珠兒乍聞此言,心中宛如被利刃直刺而入,雖然心中不全信,但斷而一想龔之愚人材出眾,被別的姑娘愛上也是可能,再看譚明剛一派忠厚,神情似乎在為自己不平,心中又不由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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