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上官鼎 > 金刀亭 | 上頁 下頁
二三七


  杜天林見賀雲望著自己,紅紅的臉兒張著小口,眼眶中顯然有些兒淚影閃動,那模樣真是惹人憐愛極了,不由輕聲說道:「雲兒,這些日來你可好麼?」

  賀雲原本已是淚珠盈眶欲滴,聞言更是眼圈一紅,眼看就要掉下淚來。

  杜天林怔了一怔,不知她到底受了什麼委屈,還是乍一見面忍不住表現出女子天性,慌忙上前一步道:「雲兒別哭,雲兒別哭,有什麼事你慢慢告訴我可好?」

  他情急之下,脫口仍用兩人當日單獨相處時的稱謂,賀雲聽他叫得親切,一眶淚水更是忍耐不住,撲籟撲獲地如斷線珍珠般流個不停。

  杜天林這下更慌了手腳,不知如何是好,口中呐呐地道:「你……你怎麼啦?你別哭了,給別人家看到了多不好意思。」

  賀雲一邊還在哭,一邊說道:「那日一別,我一人奔了數裡,姊姊才趕來,我一見杜大哥你不在,正想問她,她就劈頭把我罵了一頓,說我不該把你帶去,不知你能不能脫出神龍手掌,我聽了大急,可是,還不是因為你關心姊姊,非要去的。」

  話到這裡,她更加上了抽泣之聲,看來再過一會便要哭出聲音來了。

  杜天林不知如何才能使她停止哭泣,隨口說道:「那你姊姊就太不該了,這事也不能怪到你頭上來啊。」

  賀雲繼續道:「一路上我也不願跟姊姊說話,她似乎心事重重,恐怕她也一直在惦記著你的安危,回家後,我想一人再出去找你,每次我都能找到你的,可是姊姊和父親商量了許久,父親就說我經驗不足,不准我再出門—一」

  杜天林聽她楚楚說來,心中大是感動,輕輕伸過手去,自然而然地緊緊握住她的小手,陣陣輕風拂來,吹動賀雲一頭秀髮,拂在杜天林臉上,只覺一股幽香撲鼻,賀雲也不再說下去了。

  忽然,杜天林鬆開賀雲兩手,正色說道:「我來你家,早已有人通報令尊,我現應立刻去拜見他老人家才對。」

  賀雲一想也是,掏出一方手絹拭去面上淚痕,抬頭望著杜天林道:「我帶你去。」

  杜天林隨著賀雲走向正廳,心中一直想問她姊姊在那裡,卻是始終不敢開口相問,只有作罷。

  一會兒二人步上層層石階,走入廳中,只見一個老者依案而坐,年約六旬,額下長髯銀光閃閃,穿一身藏青長袍,並不似想像中那些富商大賈之貌,慈祥之中透出無比威嚴。

  他見賀雲帶著一風度翩翩的英俊男子入來,便自站起身來,這時賀雲已自叫道:「爸爸,這就是姊姊上次提到的杜公子—一咦,她不在這兒麼?」

  杜天林恭身一揖道:「晚輩杜天林拜見老伯。」

  賀老先生哈哈一笑道:「杜公子快別多禮,小女再三提起社公子如何了得,今日老夫一見,真是人品一如武功,當今青年之中只怕再難找杜公子這樣一表人材了。」

  說罷連連請坐,雙目炯炯地不斷打量著杜天林。

  杜天林選了下首一張大理石圓凳坐下,口中謙道:「老伯真是過獎了。」

  老先生轉頭對賀雲道:「雲兒,快去請你姊姊來,她大約在西廂房裡操琴。」

  賀雲應聲去了,杜天林又與賀老先生寒喧數語,心中忖道:「這賀雲父親看來不像大富之人,舉止之間仍是異常樸實,雙目渾渾然想來絕非武林中人,然則如何會有兩個女兒武功如是之高,而且竟能結交如師父與六指老人這般武林中一等人物呢?我且慢慢找機會試他一試。」

  想到這裡,只聽賀老先生說道:「老夫對武林中事極感興趣,也頗知曉一點,聽賀玲回來說,那二十年前聲震武林的蓋世金刀谷三木,他所使用的那柄寶刀,竟然落在杜公子手中,不知杜公子與那谷大俠有何淵源?」

  杜天林一聽不由一怔,一時呐呐不知如何回答。

  賀老先生見杜天林為難,即道:「杜公子不必為難,老夫只是對武林中的事向感趣味,可恨自小罹疾,未能習武,兩個女兒對武藝也極喜好,所以老夫費盡功夫結交武林俠客,同時讓小女習武,若是有何隱情,杜公子不必勉強。」

  說罷只見他提起長袍,杜天林一看他左腿膝蓋以下俱皆斷去,裝的一具本質削成的假腿,心中頓覺歉然,當下說道:「老伯不要誤會,家師白回龍曾向晚輩提起與老伯還有過一面之緣。」

  老先生啊了一聲道:「原來杜公子是白大俠門下,難怪一身武功如此了得,白大俠二十年前曾來些小住數日,不知他現在可好?」

  杜天林道:「家師雲遊天下,卻隱跡江湖,目下到了何處,晚輩也說不出來,這柄金刀,晚輩乃得自家師處,只知與晚輩身世極大關連,但究有何關連,晚輩至今尚未查訪出個所以然來。」

  杜天林心想千萬不能將任何線索告訴他,現在連他真實底細如何尚且不知,既然他已問起金刀之事,我必須利用機會探他一探。

  杜天林正轉念間,忽見賀雲跟在她姊姊之後一起從門口走了進來,只見賀玲這回刻意打扮了一下,真是國色天香,美若天仙,杜天林從來未見她如此裝扮,不由看得呆了。

  賀玲已自說道:「杜兄別來無恙,前次承蒙援助,感激不盡,尚未有機會言謝呢!」

  杜天林知她性子內向,同時帶著幾分傲氣,但感覺得出來她雙眸之中充滿了感激與關注之情,自己對她雖然有十分好感,但每次見面時都因為雙方都具這種性格而說不出口,當下規規矩矩笑道:「玲姑娘別來可好,在下亦曾身受姑娘恩惠,區區小事何足言謝!」

  賀雲見他們兩人文來文去,不由心中暗自好笑,但有老父在場,也不敢放肆。

  這時賀老先生繼續對杜天林說道:「杜公子不知有否攜金刀在身,能讓老夫開開眼界麼?」

  杜天林點了點頭,緩緩解開那白包袱,賀氏姊妹心中奇怪,不知方才父親與杜天林談些什麼,只是兩人也不曾見過這柄傳聞已久的金刀,當下也圍上去觀看。

  白布包慢慢打開,一片金光燦爛,幾人都未注意到這時賀老先生臉上閃過一種古怪的表情—一。

  他面上的表情似乎是一種壓抑不住而透出來的激動,隱隱之中還帶有一絲對往事的感慨。

  忽然之間,他突生警覺,這激動的心情決不能讓他人見到,頓時面上又表現出讚歎之色,啊了一聲,道:「就是這把寶刀,就是這把寶刀—一」

  賀雲看了一陣,頑皮地抬起頭來向著杜天林道:「杜大哥,我可不可以拿在手裡把玩一會兒?」

  杜天林笑了笑,點頭道:「雲妹只管賞玩。」

  賀雲右手一反,握住刀把,拇指微壓籲簧,只聽「叮」地一聲輕響,一道昏黃的金光沖天而起,她順手一連劈了兩個花式,便又輕輕將刀插回鞘中。

  賀老先生在一旁面色十分凝重,似乎心事重重,半晌不發一言。

  賀雲一面將金刀放回桌上用白布很小心地包起來,一面自言自語道:「想不到這把金刀竟然會這樣重麼!」

  杜天林乘賀雲弄刀之際,已將賀老先生反常表情看在眼裡,心中轉念忖道:「師父與六指老人都未曾看出這賀老先生是何來路,若非這把金刀,也決不會使他面現驚疑之色,只是絲毫看不出他會武功的樣子,難不成已達返噗歸真之境了嗎?」

  杜天林心中正自思索,只聽賀老先生道:「杜公子一路僕僕風塵,一直都尚未歇息,玲兒雲兒你們帶杜公子到東主客房休息吧……」

  杜天林頷首稱是,行了一禮,挾起金刀轉身隨賀氏姊妹而去。

  出了大廳,三人誰也沒有說話,只是默默地走著。

  杜天林心中思念甚雜,足下只覺越行越高,想來那客房乃是築在山坡之上。

  賀玲此時一人走在前面,頭也不回,足下越來越快,好似心中甚是有氣。

  賀雲眼見杜天林心中有事,姊姊又自生些悶氣,一時之間心中頗覺不是味道,當下說道:「杜大哥,前面不遠就是客房了,我還有點事要辦,先走一步了。」

  說完,即向左邊小徑飛奔而去,杜天林方從思潮中醒來,急忙叫道:「雲兒,你……你……」

  一時之間,杜天林也不知該說些什麼,只好眼看賀雲飛奔而去,方自暗恨自己糊塗,一路上只顧自己思慮,忘了與賀氏姊妹搭訕,賀雲定然是負氣而去。

  賀玲聽杜天林叫得親熱,不由心中有氣,也不等杜天林自顧自向前疾走。

  杜天林急忙趕上幾步,說道:「玲姑娘,令妹可是真的有事麼?」

  賀玲看杜天林一付憨然之相,不覺心中氣消了不少,回眸看了杜天林一眼,嘴角微微一笑道:「雲兒一定是在生我的氣啦!」

  杜天林接口道:「那怎麼會,她—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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