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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三


  老夫喘了一口氣,咦了一聲,正待繼續問話,忽然身後石堆之中傳來一聲如巨鐘驟鳴一股的聲音:「阿彌陀佛!」

  雖是寥寥四字,但四個聲音卻仿佛是有形之物,凝在空中久久不散。

  那人以及老夫一齊吃了一驚、側過身來一看,只見五尺之外站著一個身材又高又大的黃袍和尚。

  那和尚來得如此切近,咱們兩人卻一無所覺,且則他可能是利用咱們兩人動手之際潛至近處,但那人身懷『天視地聽』神功竟然仍未察覺出來,這一份輕身功力便自不簡單!

  那黃袍和尚站起身來,不再說話,目光靜靜地自老夫面上移開,落在那人身上,如此過了有半刻工夫,雙手合什道:「善哉善哉,嗔去靈生,兩位為何爭吵不休?」

  老夫沒有說什麼,那人卻冷冷哼了一聲,似乎欲言又止的模樣。

  老夫心中哈哈奇怪,不知他為何有此表情,那黃袍和尚頓了一頓,不見兩人回答,接口又道:「兩位深夜來此嵩山境界,貧僧倒要請教幾個問題?」

  那人籲了一口氣,緩緩說道:「和尚,有什麼事但說不妨,何必如此閃閃爍爍,知吐不全?」

  那黃袍和尚嗯了一聲,雙目一翻,緩緩說道:「施主既然如此,貧僧便直言不諱了。請問方才施主縮臂揮拍,內力鬥發之式,可是敝寺的『流雲飛袖』功夫麼?」

  那人望了和尚一眼,冷然笑道:「流雲飛袖倒是不錯,只是未必便是貴寺專有。」

  黃袍僧人似不料他如此說法,不由呆了一呆,過了一會才緩緩說道:「施主方才拂袖換位之間,只是如何騰雲而起,雖疾如閃電,卻瀟灑自如,分明是無邊佛法,貧僧一生浸淫其間,卻自認不如,若說這不是敞寺的功夫,貧僧委實不敢苟同。」

  「是麼?」

  僅僅如此簡單兩字,說完側頭一旁,目光再不注視黃袍僧人!

  那黃袍僧人再度碰了軟釘子,不由有些微微怒火上升,冷冷一哼道:「施主瞧真了—一」

  他突地右手一抬,大袖飛揚半空,空然呼地一卷而下,拍閃之快,變位之速,委實有如電光石人,對陣之際若是施展出來,的確防不勝防。

  那黃袍僧人施了一半,突然停在空中,那中年人側目一望,目光一閃,那黃袍僧人忽然左伸而出,拍向那中年人腰際穴道。

  這一下突起發難,老夫萬萬不料這僧人身著袈裟,貌相端莊,居然會對一個才初次見面的人施展偷襲的本領。忍不住口中啊了一聲。

  那中年人身形猛然向後一倒,整個上半身幾乎要平躺在地上,右手一伸,猛然一把抓出。

  說時遲那時快,只聞聽嗤的一聲,黃袍僧人一個翻身急急向後退去,右手寬大衣袖上生生被撕裂一塊,那中年人在措手不及之下一抓扭轉乾坤!

  黃袍僧人不但不駭震,反倒一臉釋然之色,仿佛他老早便料到結果會如此一般。他低下頭來,望瞭望衣袖上的破痕,口中沉聲說道:「龍爪,龍爪,閣下還說不是敞寺的麼?」

  那中年人一臉怒火,冷笑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那黃袍僧人微微一笑,不慌不忙的道:「是的話,便請移駕敝寺一談!」

  中年人冷嗤一聲說道:「便是上少林大雄寶殿,也輪不到和尚你接見!」

  那黃袍僧人微微一笑道:「是麼?」

  中年人哼了一聲道:「老實說,我來嵩山,原本打算一見主持方丈。」

  那黃袍僧人嗯了一聲道:「巧合之至,貧僧下才,正為少林主持。」

  這一句話說將出來,老夫及那中年人都震驚得說不出話來!堂堂少林主持方丈居然夜深人靜,單身匹馬在嵩山東麓出現,若非親見,說出去包管不會有人相信!

  那中年人呆了半晌緩緩說道:「敢問大師法號如何稱呼?」

  他得知黃袍僧人乃是少林主持方丈,語態之間多少便有幾分尊敬之心。

  黃袍僧人合什道:「貧僧淨塵。」那中年人嗯了一聲道:「恕在下眼拙,言語之間多有冒犯,尚乞見諒!」

  淨塵方丈點點頭道:「好說好說,兩位深夜在此搏鬥不休,不知有何要事,可否看在貧僧薄面之上,化干戈為玉帛?」

  那中年人望了老夫一眼,口中緩緩說道:「這位姓彭的乘夜窺看在下,引起在下懷疑之心,緊一路追到此處,現在既然遇上主持方丈,在下正有要務相告,請擇地一談如何?」

  老夫這時站在一旁心中真是怦然直跳,須知少林方丈與老夫私下交往甚頻,便是少林寺中地位稍高一些的僧人老夫均差下多認得出來,那裡見過這黃袍僧人,居然還一口自認為少林主持,這一份膽量委實大過於驚人,若非老夫站在現場,還真會被他一言唬住。

  那中年人決計估料不到那黃袍僧人在不動聲色之間,竟敢虛冒少林方丈之名,老夫力持面上神色平靜,心中不斷暗暗轉念忖道:「如此一來,局勢大加煩亂,這黃袍僧人看來居心不正,心懷叵測已甚明顯,只不知這中年人究系什麼來路,一身武功高深出奇,也不知他要找尋少林主持幹什麼?」

  念及那中年人,又想到他還有一個同伴在客棧之中,不由更加煩亂,這時那淨塵和尚點點頭道:「施主既如此說,請問這一位彭施主可有什麼異議麼?」

  老夫一時之間,也不知如何回答方才妥當,略一沉吟道:「異議自是沒,只是彭某倒有一個小小問題想請教大師一二。」

  淨塵和尚啊了一聲道:「不敢,不敢,彭施主請說。」

  老夫頓了一頓,緩緩說道:「彭某想向大師打聽一人,不知大師可肯相告?」

  淨塵大師怔了一怔,不知老夫所指者為何,似乎在心中連連轉念,過了一會才緩緩說道:「彭兄請說,貧僧知無不言。」

  老夫點了點頭道:「彭某想打聽一下,有一個自號玄機老人的,可曾上少林暫住?」

  老夫說完,雙目注視著淨塵和尚一瞬不瞬,那淨塵和尚顯然發覺這一句話不能任意說出,老夫故意頓了一頓,接口又說道:「那玄機老人曾說過無論如何要至少林面告一事,算算時日,他若到達也應在三五日以前了。」

  老夫說出這句話的用意,乃在於故意露出那玄機老人的行蹤給淨塵聽清,其時此刻玄機老人決計不會在少林寺中。

  果然那淨塵和尚聽了此言,微微沉吟了一會,緩開口說道:「這幾日貧僧事務較煩,沒有太過留意,不過經彭施主如此一提,果然有這麼一個人,現在已住在寺中客房。」

  老夫心中暗暗說道:「好傢伙,你這回可要上當了。」

  面上卻啊了一聲道:「多謝,多謝,在下這就隨大師一同上門去找他。」

  淨塵和尚面上神色微微一變,但仍說道:「彭施主既願如此,便請一同來。」

  說著作了一個延客的手式,老人望了那中年人一眼,領先闊步而去。

  那中年人見老夫闊步行動,也不好如何,只是雙目皺了一皺,一齊跟隨而上。

  老夫故意足下略略加快,一起步便領先了兩三丈的距離,那中年人咦了一聲道:「朋友,你這麼急幹什麼?」

  老夫頭也下回,卻深深吸了一口真氣,借著快步行動的掩護,運氣發出『傳音入密』之術。

  老夫不敢距那中年人太遠,恐聲浪不能完全集中而泄開為黃袍僧人聽見,只是低低說道:「留神,這和尚是個冒牌貨!」

  那中年人聽在耳內,似乎吃了一驚,但他甚為沉得住氣,面上神色不變,足下略一加快,走得與老夫並肩同步,只有黃袍僧落後一丈左右跟在身後。

  老夫只聽耳際傳來中年人的聲調道:「朋友,你弄的是什麼玄虛?」

  老夫急急答道:「詳細之言不談,彭某與少林主持私交不差,根本不是此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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