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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九


  杜天林與神風道人分手後,沿著鎮中街道行走,此時他心中,急欲找尋「青砂葉」,以便趕回谷中交于老者。

  由於神風道人的一番話,他對於「百花谷」中那個老人身份,更想立刻弄個水落石出,究竟那個老者是何來路,與丐幫有何關連,與自己又怎會牽連上如此複雜的事。

  他走了一會,並未發現有藥店的商號,望著街道前方,只見商店接二連三,道上行人來往不絕,甚為嘈雜。

  杜天林乾脆站下身來,找了一個過路的行人,打聽那家老號藥店的所在。

  想是那家藥店並不甚出名,一連問了五六個行人,個個都是搖頭不知。

  好不容易問上一個過路的老人,原來那家老號藥店早巳在三年前便遷往他方關閉不開了。

  杜天林心中大意,暗暗忖道:「那老者親口所說這家藥店在此鎮中,想是十餘年前他尚未隱逸山林之前情勢如此,至今藥店他遷,實是毫無辦法。」

  他考慮不下,想起那老人身受「九絕寒風」之苦,一定等候得不耐煩。

  雖說那老者此番身受掌傷乃是心有所謀而使出「苦肉之計」,但杜天林生就一副天生俠義心腸,既已答允那老人立刻帶回「青砂葉」草藥,此刻束手無策,心中自是焦慮無比,就好像是他自身之事一般無二。

  杜天林想了一會,終於下定決心暗自忖道:「不管如何,現下立刻趕回百花谷中,說不得只好以自身全部內力,助那老者祛毒,即便去之不盡,總能暫時逼住不發,自己再去仔細尋找青砂草藥。」

  心念既定,便向回路行去,出得鎮區,足下立刻加快,急急忙忙向叢林中行去。

  他急奔了一陣,這時早已是郊區地帶,道上行人甚為稀少,杜天林越走越快,忽然只見前方不遠之處也有一人正埋首快步行走著。

  杜天林瞥了一眼,鬥然心中大震,那熟悉的背影泛上自己心頭,他脫口大呼道:「賀兄弟,賀兄弟……」

  前方那人身形一頓,這時杜天林已搶步上前,看得—清二楚,正是為自己尋找解藥的賀雲。

  賀雲只覺身後有人呼喊,回轉身來一看,杜天林的面孔鬥然印入眼中,她只覺呆了一呆,忽然一股又甜又苦的感覺直湧入心底深處,禁不住大呼道:「杜大哥!……」

  這時杜天林已來到她身邊,賀雲隻眼中一熱,晶瑩的淚水便一顆一顆地滴了下來。

  杜天林怔了一怔,心中有—種既快活又惶恐的感覺,須知他自幼生長在深山絕谷之中,對這等兒女之情可說是一無所知,是以他雖明知賀雲乃是女兒之身,卻始終不敢說明,便是怕身份表明之後,自己應付無方,連說幾句話也感困難。

  他一再在心中將賀雲想做男性同伴,言行之間尚能應對自然,這時賀雲露出女兒之態,他立刻束手無策,連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是呆呆地站在當地。

  賀雲的淚眼深深注視著杜天林,她發現杜天林呆呆,目光中流露出愛憐之色,心中更是一酸,但她立刻意識起自己仍是以男裝相對,登時心頭一亂,兩頰飛起紅潮。

  杜天林也逐漸恢復常態,輕輕咳了一聲,假裝毫不在意地道:「賀兄弟,你此去何方?」

  這句話實是他臨時應對之言,卻說得未免太過生份,賀雲呆了一呆,心中登時一沉。

  杜天林猶自並未發覺,只是等著賀雲回答,賀雲的面色逐漸發冷了,她望了杜天林一眼道:「你的蛇毒好了麼?」

  杜天林一怔道:「那個老者用內功相助,蛇毒已經拔盡了。」

  賀雲啊了一聲,杜天林接著又道:「據那個老人所說,賀兄弟你為我到江南找除蛇毒的『白根草』,此行辛苦了。」

  賀雲心中不快,勉強答道:「杜大哥一再為小弟受傷,小弟去尋找草藥,還有什麼話說?」

  杜天林啊了一聲,微—沉吟,這時賀雲低下頭來,也不再多說,兩人之間氣氛立時冷凍上來。想了—想,好不容易又開口說道:「那白根草在江南一帶找尋,相必困難重重了。」

  賀雲搖了搖頭說道:「那白根草出產分佈並不稀少,只是多為下品,藥性類似而並不完全相同,用起來功效也就有大小之分了。」

  她說來頭頭是道,想來在找尋白根草時她已花費了相當大的功夫。

  杜天林啊了一聲,賀雲說到這裡忽然伸手入懷,摸出一個布包。

  杜天林望著那個布包說道:「這便是白根草麼?」

  賀雲默默點了點頭,杜天林將那布包接了過來,輕輕拆開,只見白布之內又包了一層薄薄油布,拆開油布才是一束束草葉。

  那草葉根部全白,葉片也洗滌得十分清潔,白綠分明,新鮮清晰。

  杜天林看著一束束的草葉,仿佛瞧見賀雲為了採取這些草葉所花費的細心、精神,一時間他想得很多,呆呆望著手中捧起的草束半晌也說不出話來。

  賀雲看見杜天林的狀態,心中較為歡欣,她只等待杜天林開口,怔了有片刻功夫,杜天林才呐呐說道:「賀兄弟,你為我的事費盡心力,我……我……非常……非常感激!」

  賀雲心中一甜,低聲答道:「杜大哥,莫說你的蛇毒乃是性命交關。便是任何小事,小弟也都甘願效勞!……」

  他說到後來,聲音甚是輕微,但是杜天林卻是一字不漏地聽耳內甚為感動,越是感動,卻越是說不出話來。

  賀雲話說出口,心中突覺大羞,她本是冰雪聰明,雖是害羞,但立刻想到杜天林可能尚不知自己乃是女子身份,而且自己平日是何等地位,豈可被他看輕?這個念頭沖入腦中,她立刻清醒過來,輕輕咳了一聲道:「杜大哥,你的蛇傷如何祛除的你還沒有仔細告訴小弟?」

  杜天林如夢初醒,聽見賀雲所說的下半句話,連忙開口答道:「那個老人身懷絕頂內功,我醒覺過來時已在一個花谷之中……」

  說著便將經過情形說了一遍,只是他將那老者與羅仙子用計欺騙自己的一段略去不提。

  並非他對賀雲有任何不信任之處,只是他感覺沒有多說的必要。

  賀雲聽完這一段經過,開口問道:「那老人,小弟第一眼相見便覺他是位蓋世奇人,但不知他究竟是什麼人?他雖隱遁山林,但當年必是轟動武林的風雲人物。」

  杜天林苦笑著搖頭道:「這一點我也一再想要得知。」

  賀雲啊了一聲道:「那麼你一人怎地在街道上奔行,難道那老人沒有要你在谷中等候小弟麼?」

  杜天林籲了一口氣道:「這說來話長,我出谷來,乃是為了那個老者找藥治療他的傷勢!」

  賀雲一時聽得呆了,杜天林又自苦笑道:「只因那花谷之中禍變突起,那老人遭人所算,身受奇寒之傷,非得青砂葉方能拔毒祛寒,是以我便遵他所囑趕到此地採購,豈知那個藥號早已關閉,我正準備趕回谷中勉力以內力相助試試……」

  賀雲這才聽明白,杜天林這時心中一動,突然想起一件事來。

  他心中思慮那老者當時既有救助自己蛇毒之法,便沒有叫賀雲匆匆趕到江南為自己找「白根草」的必要。

  其實若非他親自聽見那老者與羅仙子的對話,對這絕不會生出懷疑之心,此刻疑念既生,想那老者多半是有意設法支開賀雲,好單獨與羅仙子設計對付自己。

  他想到了這一點,心中便暗自考慮要否告知賀雲這件事的經過,若是不告知她,那就與她一同返回百花谷中見那老者時便有所不便。

  他反復思慮,心中暗暗忖道:「那老者的身份以及與我有何牽連務必盡速打探清楚,目下自己唯一的優勢乃是在陣式中所聽見的一番話,而老者卻堅信自己仍然蒙在鼓中,此事關係非小,我還是暫且一人回谷為妙。」

  他想到這裡,心意已定,便對賀雲道:「那百花谷中還是我一人回去為妙。」

  賀雲微微一怔道:「那老者——」

  杜天林不待他說完,便自接口說道:「那老者谷中的情勢相當複奧難明,我此去有意打探清楚,若是他見你也一併同行,大約便不肯多說明白。」

  賀雲仍是不明,但見杜天林說得—本正經,心想可能事情嚴重,於是點了點頭,道:「那麼你一人去吧。」

  杜天林微微想了一下,又開口說道:「我此去谷中至多不過三五日功夫,賀兄弟便在鎮中等我數日如何?」

  賀雲想了一想,杜天林的話說明瞭以後還是要和自己同道而行的,她點了點頭道:「鎮中有一所悅來客棧,我便暫時住在那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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