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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五


  那老者咦了一聲,似有幾分不信,杜天林略一沉吟,又接著說道:「只是那鄭老幫主據說對晚輩有恩,晚輩僅知如此,其中詳細情形卻也不清。」

  老者面上忽然露出恍然的神色道:「是了,怎麼老夫沒有想起?」

  杜天林面露詫異之色,那老者笑了一笑道:「老夫既已知你姓杜,便應連想及此。」

  杜天林心中一震,連忙追問道:「前輩但請詳言。」

  老者沉默不語,似乎在心中反復考慮不休,只見他面上神色忽陰忽晴,時而沉思,時而皺眉,過了好一會,他才緩緩開門說道:「有一位姓戴的人你可曾聽說過?」

  杜天林脫口呼道:「可是那戴慶泉?」

  老者沉重地點了點。杜天林想起那一日在中州劍會有一個少林和尚忽然告訴自己有個姓戴的人要見自己的事。

  當時自己立刻隨他而去,到了一座荒山中,那和尚曾要自己到一棵合抱枯松之下,等日正中天時.松影落在石壁之上,發內力拍擊石壁便得密門而入。

  那和尚才告知自己,便遭絕毒金蛇咬死。自己依言得密門而入,原來是—個石室。

  那石空之中空空蕩蕩的沒有一人,而石壁牆上滿布著亂七八糟的掌痕,是一篇文字為人生生用掌力刮去,只剩下一行字寫著:「施主請候,午夜必歸」

  自己當時曾猜測這一行字為那日與狼骨唐泉對峙的少林方丈所留,依言一直等到天明依然沒有動靜,只得不了了之。

  這一番經過閃過他的腦際,想起「戴慶泉」三字,心中禁不住一熱,不由自主脫口而出。

  杜天林這時只覺腦中紛亂無章,許多思路一齊出現在腦中,卻各不相關,霎時間那裡整理得清。

  老者這時心中也甚為震動,但口中仍保持平靜地道:「你既知那戴慶泉之名,老夫便不再懷疑你與那鄭少峰的牽連。」

  杜天林想了一想,覺得這一些頭緒,終結如何這老者似乎完全明瞭,不由興起一問究竟之心。

  他考慮了片刻,仍是忍耐不住,開口問道:「請問前輩,那鄭老幫主與晚輩的牽連,晚輩只是據家師所說……」

  老者接著插口問道:「你師父對你怎麼說?」

  杜天林想了一想道:「他老人家說,你這一生欠了三樁人情大恩,當時晚輩才十八歲,記憶之中成長之年便一直在深山之中與師父朝夕相處,會欠人恩情?是以晚輩詫異萬分,便請問師父他老人家。師父便說了鄭老幫主之名。晚輩追問細節,他老人家便道此事尚未到讓晚輩知曉的境地,況且他老人家也知之不詳。」

  老者啊了一聲,卻接口問道:「還有其餘兩件恩情如何?」

  杜天林嗯了一聲說道:「家師也僅提及姓名而已。一位是陸捷恒,還有一位……」

  他一口氣說到這裡,忽然想起這老者究竟是何身份自己絲毫不知,當年師父曾對自己提過,這三樁事都有關種種辛秘,內情極為複雜,自己豈可如此大意,一一說給這老者聽?

  他一念及此,登時住下口來,那老者聽見「陸捷恒」的名字,神色又似一動,卻不見杜天林繼續說下去。

  他略帶詫異的望了杜天林一眼,只見杜天林雙目之中似乎射出警覺的神色,心中一震,裝作毫不在意地嗯了一聲,卻忍住不繼續問下去。

  杜天林見他並不再問,心中暗忖道:「那第三個人之名其實便是戴慶泉。我雖已提過戴慶泉之名,但他卻未必想得到這姓戴的也是三個人之一。」

  他心中思想,但隨即又轉念忖道:「我要是想從這老者口中間出辛秘之事,他若再有何話問我,我非得一一作答不可,看來他若未問我便不必自行說出。」

  他心念一定,便轉口又問道:「家師僅是如此一提,那鄭老幫主對晚輩究有何恩,前輩知不知曉?」

  他問這句話,原本以為那老者多半是不會說給自己聽的。但那老者卻點了點頭道:「這個老夫是知道的。」

  杜天林未料到他會如此爽快地相答,連忙問道:「可否賜告晚輩?」

  老者雙目注視著杜天林,好一會才搖搖頭,又點點頭,說道:「老夫自己也不知此舉是對是錯,不過老夫一見你便有一種有緣的感覺——」

  他略略一頓,接著又道:「試想若非有緣,老夫隱逸百花谷中二十有餘年,卻在今日遇上你,從你身上發覺昔年種種淵源,老夫以為這是上天有意安排,這些事情也到了說個一清二楚的時候啦!」

  他說得感慨萬千,杜天林默默地聽著,想到這一番遭遇果然是又驚又巧,自己這一條命在西疆八玉山莊中被人打下山崖迄今又一次自鬼門關中撿拾回來,他內心也不由慨然默思,半晌不發一言。

  老者頓了一會,忽然像是想起了什麼,望著杜天林,面上神色嚴肅無比,一字一字地問道:「首先老夫要問你一句,你的師父可是姓白?」

  杜天林心中飛快地忖思:「他既說出姓白之話,可見已由我內功緣脈得知,我若再是推而不答反倒不美,他既已猜知我便回答他吧。」

  心念一定,緩緩點了點頭道:「不錯,家師姓白。」

  老者點了點頭,嗯了一聲說道:「那麼老夫所知道的經過便是你所想知道的事情了。」

  他雙目漸仰,遙遙注視著天空,閃動出深眺的光芒,似乎他的思維已在這刹那間回到許多年前……

  二十年前,一個月明之夜。

  在江南的郊原之中,一個三十開外的漢子孤獨地行走著,淡淡的月光灑在他的面孔上,只見他一臉均是愁容。

  他心事重重,漫無目的地走著,寬厚的背上斜插著一柄長劍,沿著荒僻的小道一步一步邁進,一直走到一個小山丘邊,他倏忽住下足來,仰天長歎一聲,似乎想藉此發抒心中鬱悶。

  他獨自站立了一會,然後忽地氣喘起來,氣喘一發,他面上立刻痛苦萬分,蹌蹌踉踉走了幾步,走到一棵大樹之—下,盤膝跌坐,努力駕馭真氣以求疏通經脈。

  他的內傷顯然不輕,雖然運氣抵禦,仍是氣促不已,足足過了一盞茶的功夫,才逐漸平息下來,只見他額角鬢際盡是汗水,他並不停止運功,繼續調轉真氣,不一會頂心開始冒出絲絲白煙。

  這人的內功造詣已至駭人的地步,他又運了一回功,大約勉強將內傷壓抑下來,緩緩站起身子,忽然聽得左方不遠處一個低沉的聲音說道:「二弟,這地方你有把握麼?」

  那漢子心中一怔,輕輕收回即將踏出的足步,心中暗暗忖道:「這等荒郊,又在夜深之中,這兩人不知是何來路,我且留神聽聽。」

  他無聲無息地站在大樹之下,這時那個被稱為「二弟」的緩緩回答:「老大,那地圖上說明得相當詳盡了,雖說沒有十成把握,但咱們總得試一試。」

  中年漢子只聽那兩人口音十分生硬,好像不是中原的人物,勉強操中原言語相談。

  他心中暗暗驚疑,猜不出這兩人是何路數,還有什麼地圖、地點之類,也是聽不明白。

  一陣寂靜之後,那中年漢子有些不耐,輕輕移動足步,準備繞過去看個究竟。

  他才一移步,那知足下所踏乃是長年所積枯葉殘枝,只因方才他內傷驟發,急切間未曾留意足下,這一移步,枯枝立刻發出「吱」的一聲。

  中年漢子大吃一驚,慌忙停步,但那邊兩人好犀利的耳目.呼地一聲,一左一右各自遷回撲至,中年漢子想要閃身已是不及。

  淡淡的月光之下,只見左右兩人年齡均在四十以上,相貌甚是陌生,左首一人身材短小,右首一人則是又瘦又長。

  兩人掠轉過來,看見中年漢子一個人站在當地,不由對望了一眼,面上露出又驚又疑的神色來。

  中年漢子心中暗暗忖思道:「我且探他一探再說。」

  心中思索,口中緩緩說道:「在下路經此處,原以為荒山野地別無人跡,卻不料兩位先在此地,倒是在下打擾了。」

  那兩人對望了一眼,左首—人面色—沉道:「敢問這位朋友尊姓大名?」

  中年漢子拱拱手道:「在下白回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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