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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〇


  賀雲點頭稱善,這時那兩個漢子已然跨上馬背,杜天林和賀雲兩個又等了一會,也結帳而去。

  才出得店門,忽然一陣飛禽之聲自半空傳來。

  杜天林抬頭一望,只見一對白鴿振翼一直向前飛去,杜天林心中一震,低聲道:「飛鴿傳書,前面兩人一接到資訊,咱們的身份便要洩底了。」

  賀雲卻似有恃無恐,絲毫也不緊張,她想了一想道:「那麼咱們趕快上前去,乘他們兩人尚未弄清楚真象之前,走遠了他們想追也是來不及……」

  杜天林想了一想,雖知事情絕非如此單純,但目下之計只得再奔過去也省得一場糾紛,於是點了點頭道:「那麼咱們快走吧!」

  兩人一夾馬腹,馬匹急奔而去。奔了有半盞茶的功夫,果然見前面兩匹駿馬正停在道旁,那左首一人騎在馬上,肩上落著一隻白鴿,他正低頭察看。

  杜天林低聲說道:「快走!」

  兩匹馬急馳而過,那兩個漢子倒並沒有如何留意。

  杜、賀兩人奔出好遠,杜天林道:「只怕前面還有麻煩。」

  賀雲點了點頭道:「方才兩隻白鴿,只有一隻停在那兩人身邊,還有一隻不用說一定是傳訊於下一站的人了,那于公子果然興師動眾,一路上都派出手下人員。」

  杜天林本想借機接口問道:「由此看來你那布包的確重要萬分了,不知其中究竟是何事物?」

  但他想了一想,還是忍住沒有開口,不過這時他心中好奇之心又自加強不小。

  杜天林沉吟了一會,緩緩說道:「咱們得小心一些了。」

  賀雲道:「若是他們沿途攔阻那倒也罷了,只怕前後夾擊,陷入包圍之中,是以咱們等會遇有攔阻,非得立下殺手,不可為其拖延困陷……」

  杜天林見她說得認真,心中暗道:「對方要攔的是你可不是我,我憑什麼要為你下殺手傷人?頂多制住對方便了。」

  但他仍未說出口來,只因他已知那賀雲乃是少女身份,內心便有三分容讓之心,再加上她生得靈巧美貌,稍硬一點的話便說不出口來,其實這也是人之天性,便是再凶再惡之人,面對十七、八歲的美貌少女,只怕也說不出什麼惡劣狠毒的話來。

  賀雲說到一半,扭頭只見杜天林望了自己一眼,心中不由一虛,立刻住下口來,冷冷說道:「你欲言又止,何不直接說出來聽聽?」

  杜天林心中暗暗好笑,面上卻裝得一本正經地道:「那于公子及其手下與在下無怨無仇,下殺手相對倒也不必。」

  賀雲呼了一聲,忽然她心中想起一事:「糟了,我雖是男裝打扮,但對他言語之間已忘記做作,總是依我平日說話的態度相對,他卻對我一再容讓,難不成他已知我的身份?不好,他若知我為女身,卻並不指破,不知究竟存了什麼險惡之心……」

  她越想越覺不錯,心中禁不住又羞又急又恨,一時間哪裡還說得出話來,她城府本淺,心中有事,臉上神色立變,杜天林眼她突然不說了,面上神色變動,但他豈能意識到這等麻煩的心理,只道她心中對情勢漸感緊張,於是開口說道:「賀兄不必緊張,咱們見機行事便是。」

  賀雲心中暗罵一聲,抬起頭來看了杜天林一眼,卻見他神色洋洋自若,落落大方,心中不由一動忖道:「不過……瞧他這般模樣,又不像是心中有鬼,也許他並未察覺,我雖說話之間語氣忘記了掩飾,但他初入江湖,未必便能感覺得出,倒是我多心了」

  她心中思慮一反一覆,自己也感到不知今日為何東思西想不能心平氣定。

  杜天林見他不答,又開口說道:「等會若是遇上相阻這人,問賀兄在下是何身份,賀兄打算如何相答?」

  賀雲怔了一怔,一時真不知如何相答,她想了一想,忽然又忖道:「難道他這一句話是故意來問我麼?」

  想到這裡,臉上不由微微一紅,杜天林見她仍不作答,不由一皺雙眉道:「賀兄便說在道上遇見在下如何?」

  賀雲點了點頭道:「只是他們未必會相信。」

  杜天林道:「這個到時候再說吧,前面那一座林子地勢較險,咱們要留神一些——」

  他話未說完,兩人馬匹才一偏轉向林子而去,忽然一聲大吼響自林中。

  賀雲望了杜天林一眼,心想果然來了,只見兩條人影一左一右飛掠而出,兩人一齊勒住馬韁,同時翻身飄下地來。

  只見那兩人站在馬前不及十丈之處,入目識得,竟是那楊氏兄弟兩人。

  杜天林望了那楊氏兄弟一眼,那兩人的目光倒並沒有注視著自己,只是盯視著身側的賀雲。

  杜天林察覺得出,那人目光之中充滿了仇恨,四束目光好比要燃燒起來,他心知那賀雲殺害他們其餘兩個兄弟,這一股仇恨一直存在心上,到今日像是爆炸開來,再也難以忍受。

  那楊老大深深吸了一口氣,好象在抑止住激動無比的心情,他望著賀雲一字一字說道:「以往楊某人看在他老人家面上,對你可說是一再容忍,你卻驟下毒手不加思慮,今日楊某倒要見識見識你除了依仗老頭子的名蔭之外,倒底有幾分真才實學得以如此強行霸道!」

  他這幾句話乃是含悲而說,氣勢之上便占住一個理宇,賀雲哼了一聲,本想反撥他幾句,一時卻是答不上話來。

  楊老二突然仰天一呼道:「大哥,我可忍耐夠了,今日兄弟是豁將出去,非要這小子性命不可,否則怎對得住三弟四弟在天之靈?」

  他說到這裡雙目之中已是淚光閃動,想必是激慨已極,杜天林只覺形勢甚為難堪,他側目望了那賀雲一眼,只見她一臉都是冷哂之容,卻掩不住些微驚怒神色。

  那楊老大忽然一轉臉,沖著杜天林一揖,沉聲說道:「這位兄台,楊某與你素不相識,也不知你與姓賀的是何關連,但既是行走江湖,那日姓賀的驟下毒手之事想來你必親目所睹,楊某在此相請,敝兄弟與姓賀的事,你便作旁觀之人如何?」

  他如此明言直語說出,杜天林心中不由一震,暗思據事憑理,賀雲實是說之不過,尤其對方既言明武林規條,他倒底江湖經驗猶淺,一時之間再也想不出如何應對才是。

  他見那楊氏兄弟目光炯炯然注視著自己,若是硬要插手相阻,自己實是有違常規,他心中紛亂,日光不由一偏,竟不能正目與楊氏兄弟相對。

  楊氏兄弟見他久久不能作答,面上已露出焦急激怒之色,尤其那楊老二,殺機密佈面孔,神態好不驚人,杜天林側過臉來望了那賀雲一眼,這時賀雲似乎意識到情勢的險惡,她看見杜天林面上帶有無可奈何的神色,心中大震,不由自主伸出手來緊緊握住杜天林的手掌。

  杜天林只覺她手掌微微顫抖,心知這少女此刻心中甚是恐懼,轉念想到自己當時親口對她說過一路護送她回江南的話,立刻一股強烈同情之心升起,心中暗暗忖道:「我就裝一次不懂道理的人吧!」

  他雙目一轉,故意岔開說題道:「這位賀兄與閣下兩人的事,在下並不清楚,閣下劈頭如此說來,倒教在下一時弄糊塗了。」

  他心知自己於理不正,只得先賴說自己根本不知道此事,如此一來下面的強言硬語便好開口一些。

  那楊老大一直等他發話,卻不料他說出這一番話來,不由怔了一怔,過了一會才開口說道:「那一日閣下曾與楊某對了一掌……」

  杜天林不待他說完已自插口道:「只因當時在下適逢路過,忽見你對一個已然昏迷在地之人驟下殺手,看不過眼便接了一掌,但在下迄今仍不明白是怎麼一回事?」

  楊老大登時怔住了,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杜天林心中暗暗感歎,自己在江湖中才混了不到半年,這些假話已自脫口可出,幾乎是不假思索的了。

  楊老二忽然大吼一聲道:「大哥,咱們找的是姓賀的,你管這人作甚,他若是要強行伸手,咱們先宰了姓賀的再教訓教訓他便是——」

  那楊老大上次和杜天林接了一掌,心知杜天林內力造詣極為高強,他遲遲不敢動手便是對杜天林有所顧忌,這時他兄弟想是急怒攻心,口出惡言,他連忙施了一個眼色,但話已說出。

  杜天林忽然哈哈一笑道:「這一位兄台說得好,在下倒要瞧瞧如何教訓法?」

  他這一句話便將重心轉在自己身上,那楊氏兄弟如是要和賀雲交手,他便搶先挑戰,果然那楊老大面色一變,楊老二卻大吼道:「小子,這可是你自找的,你要為那姓賀的先替死,可怪不得我楊某——」

  楊老大低吼了一聲:「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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