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上官鼎 > 金刀亭 | 上頁 下頁
三五


  于分子的身形越蹲越矮,最後幾乎坐在地上,霎時間只見他滿面升起一層豔紅的色彩,那色彩只在他面孔上一停即逝,取而代之的卻是一種散木般的枯黃。

  杜天林在一旁見了,不由暗暗心驚。他雖見識很廣,那于公子這種古怪架式以及運功的神態,卻是見所未見,聞所未聞。

  斜目望那譚幫主時,他似乎也從未見過有這等功夫,面上略略帶有迷惘之色。

  于公子面上枯黃之色越來越濃,這時他雙手緩緩平舉而起,杜天林在極端驚異之下,發現一股淡淡白煙升自于公子指尖。

  杜天林幾乎不敢相信自己雙目,他急急轉目望那于公子面孔,只見枯黃之色逐漸消退,卻升上了一層青氣。

  杜天林只覺心中一陣狂跳,不住暗自呼喊道:「他竟會這種功夫,這功夫仍未失傳!」

  于公子面上青氣上升甚快,這時那譚幫主面上鬥然現出一種淒然的神情,暫態他雙手一舉,只見他手心透紅如血,一股熱風應手而起,不再等待那于公子發招,竟然搶先一擊而出。

  杜天林忍不住怒吼道:「血魔功!你……」

  他話聲未完,一陣尖銳的嘯聲鬥然升起,于公子身形一直,雙掌合而再分,霎時大廳之中升起一股白色的濃煙!

  眾人都震驚得目瞪目呆,說不出話來,那白煙濛濛之中,一股血紅的彩色反透而出,白的紅的混成一片,形成一堆粉紅色彩,再也分辨不出人影。

  過了片刻,那煙霧逐漸清淡下來,只見于公子雙手當胸,身體微向前傾,那譚幫主站在一丈之外,魁梧的身形這時加微微彎曲,口中尚且不住喘息。

  于公子鐵青著臉色,一字一字說道:「苗疆血魔的勢力什麼時候想到向中原進軍?」

  那譚幫主似乎沒有聽到他的話,咬牙低聲說道:「天哪,那『枯葉回春』的功夫竟然又重現江湖……」

  于公子冷笑說道:「鐵筆大旗譚幫主原來出身苗疆血魔門下,可真大大出乎天下人意料之外。」

  譚幫主大大喘了一口氣,冷冷說道:「姓於的可別自作聰明。」

  于公子怔了一怔,他自以譚幫主的身份必然不會在師門派別這一方面有所混賴,但方才那「血魔功」分明已練到極端火候。自已施展出蓋世神功,卻被他硬硬守住,僅僅傷及經脈,一方面由於自已此功仍未練至成熟,另方面卻不得不嘆服那譚幫主內力造詣的深厚!

  譚幫主微微平息了一下,緩緩說道:「于公子身具如此神功,譚某甘拜下風—一」

  于公子心中對譚幫主甚為佩服,忙插口說道:「譚幫主言過其實,於某方才也曾以下風持平手,絲毫未佔便宜!」

  譚幫主四下掃了一眼,右手一伸,拔起那深深插入地面的大旗,沉聲說道:「譚某受教,藝學非精,就此別過,一切過節,只要于公子包涵,譚某這方面是一筆勾銷—一」

  他說完,微一擺手,這兩個隨行的人一齊走了過來,三人面上神色肅然,不發一言,大踏步向廳外走去。

  于公子看著譚幫主的背影,默默不發一言。杜天林在一旁心中思潮起伏不已,這時那于公子緩緩籲了一口氣,沉聲說道:「譚幫主剛烈無比,此去必然自此絕跡江南,我自和他排名並列,常思能與他一交,卻不料終至如此結局—一」

  他緩緩回過頭來,突然發現那杜天林滿面嚴肅無比的神色,一瞬也不瞬地注視著自己,他只覺心中一跳,似乎那目光之中隱隱含著一種什麼特殊的意義,便得自己有一種古怪的感覺,卻是說不出什麼味道。

  于公子定了一定心神,開口說道:「杜兄有何賜教?」

  杜天林沉聲說道:「數十年前,那天下奇人枯葉大師退隱武林,這『枯木逢春』絕學再未出現,武林之中早已視為絕傳,年久日深,現一代的人不但未曾見過,就是聽也不會,想不到今日竟能大開眼界,一見那獨門枯黃轉青運氣之功,不得不承認這等古怪運氣之功果與那大自然回春道理有密切相關之處……」

  于公子面上神色肅然,沉聲說道:「杜兄知之甚詳,足見見多識廣,只是此事並非尋常,於某可否貿然相問,杜兄師承何門?」

  杜天林沉聲說道:「在下尋找公子原本受人之托,但在下一見於公子,便有一種感覺——」

  于公子不待他說完,忍不住插口說道:「是什麼感覺?」

  杜天林微一沉吟,開口說道:「在下覺得于公子與在下本身之事,多少有關連之處。」

  於公了怔了一怔道:「敢問是那方面的事?」

  杜天林微微一笑道:「此事涉及太廣,杜某可否改日借地與于兄一談?」

  于公子略一沉吟,他望了一望杜天林,但見杜天林面目之中一片洋洋,絲毫看不出有任何特殊意義,他緩緩點了點頭道:「杜兄之意……」

  杜天林微微思考,然後運起傳音入密之術,提了一口真氣,默默念道:「若于兄有暇,明日下午申牌時分在東亭市郊外一處寺廟相見如何?」

  于公子點了點頭,杜天林緩緩吐出真氣,朗聲說道:「關於那鐵筆大旗之誤會,杜某想現在既已了結,其詳情杜某也曾告知袁先生,如此不必多言,杜某先行一步……」

  他雙手抱拳一橫,于公子躬身回了一禮,只見杜天林一襲青衫搖擺,緩緩走向廳外去了。

  杜天林走出大廳,這時廳外夜色深沉,不由得仰天長長籲了一口氣,暗暗回想這半日在大廳之內的遭遇,可謂複雜錯綜已極,一批一批都是頂尖的高手,最出色的便是那古怪的嘯聲,若爾為遼東郭家的人,那中原必將有大事發生。

  其次那于公子和譚幫主最後各施殺手,顯露出各人的來歷,可怕的卻是那譚幫主分明運的是十成「血魔神功」卻又當眾否認出自苗疆血魔門下。那苗疆血魔親自運用血魔神功,杜天林也曾目睹,果是兇險無比,于公子雖施出「枯木逢春」神功,也未占多少便宜。

  又想到那金蛇幫的程秋松,此人功力忽淺忽深,神秘不測,更且他心機之毒之密,真令人不寒而慄。這一路來處處逢到金蛇幫手下,真可謂個個都是強中之強,加上傳說之中的用毒施詐更是令人防不勝防,這一勢力委實可怕,由種種跡象可以推知,那金蛇幫領導人物不知是什麼蓋世高人了。

  杜大林思緒飛轉,但他始終認為,這半日在大廳之中所有的遭遇斷為人為所致,否則不可能有如此湊巧,而且這人為的因素,他隱隱已覺得乃是與背上那一柄金刀有所關連!

  思忖至此,不由暗暗忖道:「那兩個來自長白的漢子,分明便是那人臨終時所說的兇手,我正在到處找尋,卻不料在一個突變之下被其一走了之,不過總算探出了些許眉目,程秋松與長白來的志在包袱中的東西這一點是可以斷定的了。漸漸地,那件事似乎也有了眉目,一步一步接近問題核心。唉,我直覺地感到這事與于公子有所關連,明日與他相會,乾脆直截了當的告訴他算了,別再吞吞吐吐總怕洩露隱密……」

  他暗暗下定決心,似乎心情比較輕鬆了些,沿著大道走著走著,由於天色已晚,道上行人甚少,足下速度越加越快,他抬目望瞭望路勢,暗暗道:「今夜不如趕一程夜路,黎明時分便可到達那東亭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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