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上官鼎 > 金刀亭 | 上頁 下頁
一五


  呂長青沉聲道:「貧道葬殮四俠,從離開大同起,一十七個金蛇幫的就追攔貧道一路至此,他們要的就是貧道懷中此物,貧道被迫連開殺戒,一路至此正好殺了一十六人!」

  他說著就把那布包交到朱良秋的手中,朱良秋緩緩把那布包打開來,雙手竟是顫抖不止。

  那布包裹得極是緊密,一連打開三層,才露出一個皮紙的信封來,信封口上有火漆封住。

  除了呂長青,其他的三人也都強抑悲憤湊近來看,朱良秋將那信封一打開,抽出一張地圖來,四人只瞥了一眼,立刻臉色大變,他們一齊望了呂長青一眼,相互對望了一眼,然後忽然一齊向呂長青跪拜下去。

  呂長青大吃一驚,連忙閃身讓開,朱良秋道:「道長與熊四弟素昧平生,浴血死戰將此物送來,道長義薄雲天,請受咱們兄弟一拜。」

  呂長青急叫道:「朱大俠快起來,秦嶺五俠叱吒武林之時,貧道還是個髻發小童,這如何擔當得起!」

  朱良秋跪地不起,叩首道:「秦嶺兄弟五人一生行事乖張,不明大義,咱們只知道好漢子恩怨分明,點水之恩湧泉以報,道長此恩沒齒難報—一」

  呂長青一把扶起朱良秋道:「貧道雖是一個出家人,平生最敬的便是忠義好漢,朱大俠你再說此話便是看不起貧道了。」

  朱良秋揮手叫其他三人也站了起來,大聲道:「道長快人快語,倒顯得咱們兄弟世俗作態了,從今天起,只要道長有用得著咱們兄弟的地方,赴湯蹈火,在所不惜!」

  呂長青道:「熊四俠死前雖未言明,但從這情形看來,多半是死于金蛇幫之手,金蛇幫高手如雲,聲勢如日中天,各位務請謹慎小心。」

  朱良秋道:「多謝關注,金蛇幫便是再加一倍,咱們這四條命是與他拼定了。」

  呂長青道:「貧道另有要事,恐怕要先告退了。」

  朱良秋深深地望了呂長青一眼,然後道:「道長年方弱冠,劍道臻天下一流,假以十年,必是武林領袖人物,道長多自珍重。」

  呂長青深深行一禮,面向四人略一揮手,忽然如天馬行空般跨過河谷,如飛而去。

  過了好半晌,那瘦黑漢子才沉聲道:「十年內武當一脈又要發揚光大了。」

  朱良秋緩緩把信封中那張地圖又抽了出來,他望著那一層又一層的包布,忽然滴下了兩行清淚,低聲道:「四弟終於得到了它,四弟終得到了它……」

  那俊秀書生道:「四哥如知這布包終於傳到咱們手中,死也可以瞑目了。」

  四人默默地看著那張地圖,也不知過了多久,朱良秋道:「咱們走—一」

  虯髯漢子姜令道:「到那裡去?」

  朱良秋道:「先到這圖上的地方去,再—一」

  說到這裡他停了一停,然後截鐵斬釘地道:「辦完了大事,四弟的仇能不報麼?」

  他說完當先躍過那河谷,其他三人跟過河谷,朱良秋一聲口嘯,而那只非牛非象的怪獸也跟了過去。

  躲在叢林中的杜天林,目睹了這一切的事故,這時他的臉上流露出一種複雜無比的奇怪表情,他喃喃地自我盤算道:「想不到一時的好奇,竟讓我跟出這麼一條大線索來,我是應該跟下去呢,還是先辦我的事?」

  他考慮了一會,然後決定道:「還是先跟他們一程再作道理。」

  他正要起身,忽然一個輕微已極的聲音響了一下,他立刻轉過頭來,果然看見五丈之外立著一個人,令他吃驚的是那人竟也在同一時間發現了他的藏身—一

  那人低喝道:「什麼人?」

  杜天林暗想躲無可躲,使索性站了起來。

  那人再度低喝道:「你是誰?」

  杜天林趁機看清楚了那人,只見那人身穿黃衫,面上卻蒙著一塊白巾。

  那人見杜天林不答,更是動了疑心,向前走了幾步,忽然停下身來,用一種溫和的口吻問道:「方才這谷底下可是有人?」

  杜天林心想這人多半是方才來到的,根本沒有看到一切,那人見杜天林仍是不答,不由怒道:「你是啞巴麼?」

  杜天林心中暗暗好笑,忽然興起一個頑皮的念頭,便伸手指著嘴巴,啞啞的叫了兩聲。

  那人怔了怔道:「方才你有沒有看見谷底下有人?」

  杜天林搖了搖頭,那人哼了一聲,便向那條雜草叢生的小徑走去,他一走到小徑邊,立刻發現了那怪獸巨大的足印。

  他立刻回頭過來,杜天林正在看他,他忽然一長身形對準杜天林當頭一掌劈來—一

  杜天林直等那人掌正臨頭,才裝著腳下一絆,摔了一跤,卻正極其巧妙地閃過了那人的一掌。

  那人怔了一怔,忽然冷笑道:「你還想裝麼?」

  只見他左掌一帶,疾如閃電地向杜天林胸前點到,杜天林傻楞楞地瞪著他,直到那人內力突發的刹那之間,杜天林才毛手毛腳地倒退幾步,腳底下一絆,又跌了一跤,而且讓出半丈之遠,然而卻又是巧妙地避過了那人一招。

  那人蒙巾上的雙目中射出驚奇之色,他忽然飛身而上,一連向杜天林發出三招,杜天林避過了兩招,第三招卻是不得不還手了,他猛出一招,兩人在電光火石間換了五式,易地對立。

  杜天林的心狂跳起來,只從這一招之中,他感覺出這蒙面人竟是一代宗師功力了,這人是誰?這人是誰?他急切地暗問著自己,同時把全身功力絲毫不敢隱藏地聚到雙掌之上。

  他卻不知道那蒙面人驚駭的程度比他猶有過之,那人雙目中露出駭然的光芒,沉著嗓聲,一字一字地道:「你—一是—一誰?」

  杜天林依然不答,他心想:「索性讓你認為我是個啞巴。」

  那人一步步走近過來,雙目逼視著杜天林,再次問道:「你究竟是誰?」

  杜天林也正在心中問著同樣的問題,他暗道:「我真想一把扯開你的蒙巾看一看。」

  那人在距杜天林五步之遙處停下身來,兩人都沒有立刻動手的意思,因為兩人都從方才那一個照面中發現對方深不可測,若是貿然動手,即使再厲害的招式,互相都知道必然仍是各自半式半隱,碰不出個所以然來。

  那蒙面人在想,憑著剛才互換一招的經驗,如何在一招之中逼出杜天林的底細來,杜天林卻在想,如何在一招之中扯下他那塊蒙面的白巾。

  於是兩人對立著,緩緩地移動著位置,忽然,杜天林一掌直拍而出—一

  那人幾乎也在同時裡雙掌一錯,對著杜天林胸前攻來,只聽兩人的掌風中都發出一聲刺耳的怪嘯,然後是一片模糊的掌影,轟然一震,兩人單掌互相硬碰一記,另一掌卻在疾分的刹那間如閃電般對折了十招—一

  杜天林被震得倒退了半丈,他的手中多了一條白綢的蒙巾。那人也退了半文,卻在那疾退的同一刹那轉過身,然後一躍而出,如飛而去。

  杜天林雖然抓下了他的蒙巾,卻依然沒有看見那人的廬山真面目,他望著那人以令人不可置信的速度如飛而逝,低頭看了看手中的白巾,心中依然是那個問號:「這人是誰?」

  他把那一方白綢巾收入懷中,略為考慮了一下,然後匆匆地躍下山坡,跨越河谷,向方才那秦嶺四俠去的方向走去。

  杜天林躍上了對面的山腰,忖道:方才他們四人大約是往那邊的山路繞過這座山的。

  他打量了一下地勢便沿在山路走了過去,果然不遠處,便發現了地上的巨獸的腳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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