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上官鼎 > 金刀亭 | 上頁 下頁


  說時遲,那時快,兩隻手掌在半空交接,只聽啪啪之聲響起,驀然那杜天林吐氣開聲,身形卻是不進反退,呼地一連退後五步,幾乎在他退後的同時,唐泉當胸的手掌急吐而出,一股勁風猛襲,卻被杜天林退後避了過去,整個擊在二丈之外,揚起漫天的灰沙。

  唐泉面如冰霜,左右雙掌齊場,閃電般一連發了七掌,只覺掌掌連環,掌影重重,一股奇寒的氣流籠罩足足有三四丈方圓。

  杜天林身形尚未立定,只覺寒氣砭膚而生,那唐泉內力深厚,杜天林連提兩口真氣,只覺寒意越濃,心頭一陣難過,喉頭一甜,一口鮮血直噴而出。

  唐泉雙掌一收,一言不發,杜天林顫抖著手將嘴角鮮血抹去,這時他只覺心中有一股強烈不服的感覺,有如決岸大水,再也忍耐不住。

  他暗暗聚集全身功力,只覺心口一陣巨疼,但此時也顧不了如此,那一股真力漸漸沖入右臂之中,他嘶聲對那唐泉一字一字說道:「你—一你也接我一招!」

  霎時只見他面孔之上沖起一層血紅異彩,右臂猛可一平,食指疾疾遙點而出。

  只聽一聲極響的銳嘯應指而生,好比電擊一般,直襲五步之外的唐泉,霎時那唐泉面如死灰,大吼一聲,全身猛烈一震,鬥然在原地繞身轉了一圈!

  唐泉身法之快,簡直已如模糊一片,再也難辨,但那指風所過,威勢太強。有如有形之物,這一霎時之間,唐泉已轉了第二個圈子,但見那銳響之聲鬥止,唐泉身形好比被木棍打了一記,那轉得極快的身法鬥然停了下來,一連倒退三步,右掌拂在左肩之上,大大喘氣不止。

  空明大師呆得再也說不出話來,杜天林背倚在大石上,雙目微閉,似乎再無餘力,那唐泉口中喃喃道:「一指禪,一指禪……」

  驀然,他的目光和空明大師的目光接觸,兩人都發現對方雙目中都是一片急切,震駭的神色,幾乎在同一時刻.兩人一齊脫口大吼道:「是他!是他!他沒有死!」

  兩人似乎神情激昂無比,這幾句話竟然鼓足真氣叫出,震得整個山野嗡嗡不止,聲勢威猛之極,簡直有如睛空一個霹靂直罩下來。

  杜天林被震驚得呆了,突然之間,唐泉身形鬥然一起,右掌離開左肩受創的地方,猛力一掌劈出,一股巨大力道遙遙擊在杜天林身旁那迎陣而立的巨大石柱上,霎時一陣隆隆之聲大作,那巨大石柱緩緩向右偏倒下去,杜天林只覺足下一股巨大不可思議的力道將自己整個身軀生生移向陣內,只聽見耳邊一聲巨響,眼前昏昏暗暗一片,再也瞧不見事物。

  那空明大師似乎為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得呆了一呆,他轉目一瞧,卻見那一堆石陣之中,這一下有如千軍萬馬賓士其間,隆隆之聲駭人心弦,到處塵土高揚,昏暗不見天日,與陣外日光磊磊,比較起來真是奇觀了,那四個高僧以及杜天林的身影,哪裡還看得出一點來。

  空明大師只覺心中一寒,側過身來,冷冷說道:「唐泉,你這是—一」

  忽然,他的話聲戈然而止,只見四周空空蕩蕩,哪還有唐泉的身影,想是乘方才一陣驚亂,竟然一走了之。

  空明大師呆呆地站在當地,腦海之中只覺思潮起伏不已,那杜天林方才拼命發出「一指禪」神功的一幕又自腦海之中現出,霎時他明白唐泉為何要一走了之了,只覺失望、洩氣、灰心、憤怒兼而有之,卻是茫茫然不知所措。

  他踏著沉重的足步,緩緩走到那石堆的正面入口,這時那根石柱已然隱入陣內,一片昏暗,根本瞧不出一個所以然來。空明大師提了一口真氣,沉聲道:「慧因師權,你聽見我麼?」

  他乃是提氣所發,只覺那聲浪平平穩穩一直傳送過去,就是在數十丈外,也應該清晰聽明。但是陣內一片死寂,毫無反應。

  空明大師沉吟了一會,緩緩走前數步,走到那石陣邊緣,右手抬起緩緩一掌推出,一股柔勁直吐向前,只聽「啪」地一聲,分明是擊在一塊巨大的山石上。

  他又換動方位,一連發出好幾掌相試,卻是掌掌擊在石壁之上,心中不由一怔,看來這陣內在好像織成了一座密密的石壁,那五人關閉在其中,的確是萬難逃生了。

  空明大師仰天長歎一聲道:「今日乃是少林大劫所至,老僧無力回天!」

  這句話說到後來,只覺心情淒淒慘慘,話聲忍不住顫抖不已,他四下望了一陣,緩緩一步一步走向下山的道路。

  他轉到小徑之上,忽然一個黑影當面而立,抬頭一看,只見那一座巨大無比的石翁仲端正地當路而立,空明大師只覺那石仲翁面上一片冷漠不屑的神色。

  他想到唐泉用功將之移到此處的種種情景,只覺心中一股無名怒火直沖上來,仰天大喊一聲,瞧著那石翁仲一瞬不瞬,然後他雙手緩緩提起少林掌門禪杖。

  他長杖當胸一立,然後緩緩向外掃去,那長杖移動之勢甚慢,但似乎隱隱含有巨大無比的潛力,杖梢隱約挾著一股風雷之聲。

  杖身掃至距那石翁仲不及三尺之處,鬥然長杖一滯,那石翁仲被那杖風遙推竟然一陣激烈擺動,然後,那石翁忡開始向左方緩緩移動,長杖每近一寸,那石翁仲卻移動近尺。長杖始終和石翁仲遙遙不相接觸,到了後來,長杖擺動加速,那石翁仲竟然被力道帶得離地飛起。空明大師長杖掃完一個大圓弧,那石翁仲加速離地平平飛動,那一股力道一直維持到石翁忡飛出足足有五丈遠。「轟」地一聲,萬斤巨石端端又落回原來的位置,只震得山谷齊鳴,有如山崩地裂,好不驚人!

  此時若有武林中人在旁觀看,那怕就是唐泉本人在場,也不得不駭然心折了!

  空明大師仰天長嘯一聲,倒提禪杖,一步一步走向山下。登時山上廣場之中又是一片寂靜。

  一彎新月斜斜掛在天空,偶而有一兩顆星星閃爍著。不疾不徐的夜風吹動樹葉枝丫,發出陣陣響聲。

  廣場上仍舊是一片寂靜,淡淡的月光照在任何一件事物身上,投下斜長斜長的影像,大樹的影像卻隨著夜風,在地面上好像張牙舞爪的模樣不停地搖動著。

  驀然間,只聽得一陣悉悉嗦嗦的聲音,似乎在死一般的寂靜之中帶來了生氣,那悉悉嗦嗦之聲發自那一堆雜亂無比的石塊之中,忽然一點些微喘咳之聲傳出,分明在那一大堆石塊之中,隱伏有人。

  那喘咳之聲微微歇上了一會,悉悉嗦嗦之聲又再繼續響起,好像那人正在石堆之中行動著。

  那人摸索著行動了好一會,忽然一個沉沉的聲音自石堆右方傳出:「什麼人?」

  一個輕微喘息的有音自悉嗦之聲發出的方向回答道:「在下杜天林,可是四位高僧麼?」

  那左方突然一陣沉默,好一會才傳出一聲:「咦,你是什麼人,怎麼知道……」

  那杜天林不待他說完,插口說道:「在下途經此處,正逢一位老年僧人與一文士僵持不下,並瞧見幾位被困於此—一」

  那左方的人急急問道:「請問—一請問杜施主.那陣外現在情形如何了?」

  杜大林微微咳了一聲道:「在下也不得而知,在下為那文士所傷,並關入此陣,只覺昏天黑地,再也走不出去哪!」

  左方僧人又道:「咱們被困入陣內,不得看見陣外之事.但陣外之人,如杜施主之言,可以瞧見咱們行動,那麼—一」

  杜天林插口說道:「以在下愚見,現在陣外之人也瞧不見陣內情形了。而且陣內陣外的聲響都不能互相傳達!」

  那左方僧人啊了一聲說道:「原來杜施主嫺熟奇門陣甲。」

  杜天林歎了一口氣道:「諸位是如何被那文士關入陣內?」

  四個僧人由不得互相對望了一眼,想起與唐泉交手的情形,四人一齊齊默默不語。

  杜天林的聲音又道:「在下正在陣外研推此陣法,那文士好不兇惡.一掌便將在下擊入陣內,諸位大師可知此人是誰麼?」

  那四個僧人一齊哼了一聲道:「那文士麼?可是天下鼎鼎大名的魔頭,杜施主未被他一掌要了性命,已算不錯的了。」

  杜天林啊了一聲,繼續裝傻道:「在下以常理相判,四位高僧與陣外那名老年僧人可是一路的?」

  左方沉默了好一會,一個僧人沉聲道:「不錯!」

  杜大林「啊」了一聲,正待再說,那邊僧人突然說道:「杜施主在那陣外研究陣法,不知有無所得?」

  杜大林嗯了一聲道:「不是在下大言不慚,在下方才研究此陣,已將所得記之於胸—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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