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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 龍騰虎躍

  西風、古道、瘦馬。

  枯藤、老樹、昏鴉。

  蒼涼的古道上走來一匹瘦馬,此馬瘦骨峋嶙,不僅禿尾而且渾身無毛,上起路來一搖三晃,像是隨時會倒下,騎者是個年約六旬的老道士,身著玄袍,又髒又破,人也象那馬一樣顯得無精打彩,毫無生機。

  時間不長,瘦馬翻過一座小丘,面前現出一片草原。

  驀地,道士雙目陡睜,精光暴射,一聲長嘯如龍吟風鳴,響徹雲霄。那匹瘦馬亦聞嘯嘶風,四蹄揚起,如飛而馳!人馬和剛才死氣沉沉的樣子相比,簡直判若雲泥!

  一陣飛馳,片刻之後人馬來到一座山下,此山險峻異常,黃羊無路走,猿猴難攀登。老道離鞍馬,親切地對馬兒說道:「夥計,一路上辛苦了,你自去覓食吧!」說完之後,只見他雙袖一揮,人便如雄鷹般飛起,足尖在岩石上點了幾點,早已飛升了數十丈高,時間不長便來至半山腰。

  此時,暮氣四起,夕陽下整個山峰雲蒸霞蔚,山風獵獵。老道士立在山上,衣袂飄飄,頓有一種飄飄欲仙之感。他豪氣大發,手握寶劍朗朗吟道:「老驥伏櫪,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壯心不已!」吟罷,他一陣大笑,又繼續向前走去,走過了兩個陡彎,前面的山勢忽然變得又險又奇,一個高峰幾乎全是萬斤巨岩壘積而成,左面一塊平坦的巨石向外伸出,至少有十丈寬闊,正中間立放著一尊巨大的石翁仲。

  老道長正要走上前去,忽然發現在那石翁仲下站著一個人。

  老道長遲疑了一下,便閃身退在一塊大石後。那石翁仲下的人似乎正在會神思索一個什麼問題,根本沒有發覺老道長的來臨。

  老道長望著那石翁仲,暗中對自己道:「這石翁仲是我秦百羽數十年來的試掌石,想當年我的想法多麼幼稚,每天只是想著,有一天我能把這石翁仲移動了,大概就可以無敵天下了,唉,這座石翁仲何止萬斤,憑後天內力硬移那是難如登天,除非先天氣功重現人間……

  而且,即使今天憑著我十年苦參進境,能夠把它移開,要想稱個天下無敵,那還是大有問題哩……」

  他想到這裡,思想忽然被打斷了,因為他看到那立在石翁仲下漢子轉過身來—一

  只見那漢子年約四旬,長的龍鳳之姿,身材適中,瀟灑之中自然帶著幾分威猛的氣度,老道士看了他一眼,不由得在心裡暗贊一聲:「好一表人材!」

  那漢子手中提著三尺長劍,向前走了幾步,忽然猛一提氣,伸手平舉起手中之劍,不一會只見他頭上腦門冒出一股濃濃的蒸氣,接著全身衣袍如同狂風之中一般抖動起來—一

  老道士下由暗中大驚,口中喃喃自語道:「這是誰?起手劍式已達混元歸真的境界!這是誰……」

  只聽得那漢子驀地大喝一聲,接著一連串雷霆般的響聲如鞭炮一般連珠而發,只見他每發一劍,便是一聲音爆,十招之後,他人劍已合成一片光影,而那連串的雷聲也混成了一片嗡然震耳的音浪!

  老道上看得既驚且駭,他心中已經知道這漢子是誰了,他緊抓著腰間的劍炳,喃喃地道:「原來世上還有這等神劍…」

  那漢子圍繞著石翁仲發出五十招後,忽然又是大喝一聲,一劍對著石翁仲緩緩遞出,那霹靂般的雷震之聲隨著他這慢慢一招驟停,接著,那劍尖伸到離石翁仲尚有五尺之時,「霹靂」一聲暴震,一股令人昏眩的巨大熱浪驟從劍尖發出,直擊那石翁仲重心所在—一

  老道士的心懸到了喉間,他緊張地對自己說道:「他要移動這石翁仲……他要移動這石翁仲……」

  只見在這驚天動地的一擊之下,那石翁仲左右一陣搖晃,卻依然沒有移動分毫。

  老道長驚駭中感到一絲莫名的安慰,驚的是那漢子居然一劍之威撼搖巨石,那一絲莫名的安慰心,則是為了那漢子終究沒有能移動那石翁仲。

  那漢子以劍支地,臉上流露出一種失望的神色,老道長從緊張中回復清醒,不禁暗罵自己:「秦百羽啊,你這狹窄的心胸真是不可救藥了。」

  那漢子長歎一聲,唰的把劍子插入鞘內,老道長忍不往走將出去,大聲道:「施主神劍,貧道今日開眼界了!」

  那漢子吃了一驚,回頭看了看道長,拱手心不在焉地道:「道長請了。」

  道長讚歎道:「姚貝川號稱天下第一神劍,貧道今日算是服了!」

  那漢子轉過身來,注視著道長,最後目光落在道長胸前一塊碧綠佩玉,面上露出震駭之色。道長微微一笑,稽首道:「貧道秦百羽。」

  那漢子再次拱手,面上露出敬色道:「原來是武當掌教,金風道長十年不現武林,姚某得瞻仙顏,何幸如之。」

  道長搖了搖手道:「适才見姚兄施展神技,真乃劍中之神,貧道甘拜下風。」

  那姚貝川暗笑道:「人稱武當秦道長最是爭勝好強,我又不曾要和他較量,這『甘拜下風」四字真不知從何解釋……」

  他口頭謙虛道:「道長掌教武當,執中原武學之牛耳,姚某這點不才之學,倒叫道長見笑了。」

  他說到這裡,回首望瞭望那座龐然石像,臉上露出似乎不願久留於此與道長多談的樣子,拱了拱手道:「姚某尚有事在身,就此別過。」

  道長一楞,那姚貝川已經反身如飛而去,身形之快,好比長空電擊。

  道長望著那姚貝川的身形消失在石叢中,他緩緩轉過身來,一步一步走到那石翁仲前,伸手撫摸著那巨形龐大無比的石人,喃喃歎道:「想當年我在這石翁仲下朝夕苦練,不知發過多少宏願重誓,也不知作了多少雄霸天下的美夢,如今,唉,這石翁仲依然立在當年之處,而我秦百羽已經兩鬢花白,老態龍鍾了。」

  他緩緩轉過身來,面對著那石翁仲,臉上神色突然變得無比嚴肅,他望著那又陌生又熟悉的石翁仲,把心中泉湧的思潮硬生生地壓制了下去,然後緩緩吸入一口真氣,讓那真氣在胸中如行雲流水一般地運行了一周,只見他的面色愈來愈是紅潤,而他的雙目中射出了令人驚駭的精光。

  他緩緩地退了兩步,然後在心底裡默禱著:「秦百羽啊,十年苦修,就看這一掌了。」

  他緩緩地舉起了雙掌,掌後開始冒出一絲絲的蒸氣,這是武當神功已達爐火純青地步的表現。

  他雙掌舉到平肩時,忽然開聲吐氣,雙掌如閃電一般地推出,一股狂風如驚濤駭浪一般直撲向那石翁仲,四周一片飛沙走石,直把那數丈方圓之內掀成一片天昏地暗。

  狂風過去了,飛沙走石停落下來,那石翁仲一陣左右晃動,卻是依然矗立原地!

  秦百羽如同泄了氣的皮球,他踉然退了三步,望著那萬斤石像,石像的大臉如同一個巨大的冷笑,直楞楞地反望著他,他長歎了一口氣,喃喃地道:「秦百羽啊,你仍然沒有把握移動分毫!」

  他像是被人重重地錘了一記,神智都顯得有些迷糊,不知過了多少時間,他恢復了鎮靜,他默默地沉思了一會,然後對自己道:「我的歸玄神功分明已有了九段以上的功力,卻依然無法移動這石翁仲,看來除了傳說中那幾樣陸地神仙之流的奇門玄功,人力是無法移動它了。」

  他走到那石翁仲旁,忽然緩緩坐了下來,十年來苦修面壁的情景一幕幕重回到他的眼前,不分寒暑,他忘了時間,也忘了世事,心中只知道如何把那武當玄功練到前無古人的地步,在武當絕頂上,他只感覺到花開葉落,流水常青,白雲悠悠……

  然而此刻,這一切都成過去了,十年苦修,依然無法把這石翁仲移動分毫,他又是忍不住長歎了一聲,緩緩站起身來。

  「秦百羽啊,秦百羽啊,你爭勝之心也該收斂一下了,不如歸去……」

  他慢慢地走到小道邊,俯望著山下的嫋嫋炊煙,斜陽西沉,天色入半黑狀態,他摸了摸腰間的劍,那熟悉的劍柄握在他的掌中,漸漸地愈握愈緊,心中好強的天性又漸漸醒複過來,終於他的臉上又恢復了動人的神采,於是—一「唰」的一聲,他拔出了長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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