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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四


  立青點點頭,想起秦琪這人最愛捉弄旁人,甚是難惹,心如又道:「我和尚一定神,不覺恍然大悟,心中連呼糊塗不已,我和尚胸中最存不得事,當下便追問道:『姑娘要小僧作什麼事,就請告知小僧。』那女子想了想道:『且慢!且慢!待我想一會兒。』」

  立青笑道:「小和尚,她要你作的可不是什麼容易的事兒吧?」

  心如搖頭道:「這回你可猜錯了,她想了半天,忽然道:『算了,算了,小和尚你走吧!』我心中大奇,又見她神色,便不停追問,她低著頭,突然變得很是羞慚的樣子,山風吹亂這姑娘的頭髮,低垂著眼,模樣兒真好看,就像我……唉!就像小僧的大姐一樣。」

  立青見他神色黯然,和往常情形大不相同,心想這心如和尚,只見他成天無憂無慮,想不到也有傷心之事,正待說笑兩句把話題拉開,心如緊接道:「小僧自幼被恩師渡人空門,回首前塵,真是茫茫一片,小僧只記得跟著大姐東飄西蕩,後來也不知怎樣失散了,唉,不說也罷。那女子又等了半晌,像是下了極大決心,低聲道:『大和尚,我也沒有什麼要求你的,只希望……希望你常常能在……在方大哥身旁。』我和尚聽罷不覺好笑,方兄你和我乃生死之交,倒還要你這姑娘操心,那女子說完向我笑了笑又道:『大和尚,我……我永遠……永遠感激你。』」

  立青聽得一陣激動,真想跑到秦琪面前道謝一番,心如道:「那女子又問了我和尚許多關於方大哥的事,我把你吹成天上少有,地下難尋的君子。她很是得意,滿懷欣喜的走了,我和尚這才跑到雁蕩來。」

  他這數日潛心替立青治傷,這時才有機會和立青暢談,兩人說得大是投機。

  立青知秦琪不怪自己把她愛虎借給心如,反而處處關心自己,心中又是感激,又是慚愧,只覺秦琪可愛無比,恨不得立刻相見。

  次日心如又替立青療傷,心如內力輸入立青全身經脈之時,忽然一股柔和的力道反激出來,幾乎震得心如內傷,心如大驚道:「方大哥,你……你幾時練就了這高的內功,看這力道,似乎和我和尚內功同出一源哩!」

  他一邊說一邊運起真氣,這才將立青體內真氣歸竅,立青長吸幾口氣,胸口竟已毫無不適,心知內傷漸痊,不由大喜道:「小和尚,你真行,我是練過少林內功啊!」

  心如奇道:「方大哥,你上嵩山了麼?」

  立青搖頭道:「心如,當今貴派除了令師而外,可還有一等一的高手麼?」

  心如道:「我大師伯即是本派中人,也從未見地他露過功夫,不過,不過小僧一直犯疑,大師伯深藏不露,只怕功力猶在恩師之上。啊,難道是大師伯傳授你的內功?」

  立青點頭道:「我也不認得那位老神仙也教我功夫,卻不告訴我稱號,也不准我叩謝師恩,不過聽他口氣,正是你大師伯哩!」

  心如道:「方大哥,你真好福緣,我這大師伯生平未曾授徒,難道你這短短時間,功力竟然大進了。」

  立青道:「還有一位異人也傳授我武功,是以我這次才能抵擋住瞽目殺君一擊,不然早就沒命了。」

  心如問道:「那位異人又是誰呢?」

  立青奮然道:「何叔叔,何克心,小和尚你聽見過麼?」

  心如想了想,哦了聲道:「方大哥,你說的姓何的施主,可就是數年之前,獨闖鬼愁谷,和令尊聯手斃掉五個高手的人麼?」

  立青道:「正是此人。」

  心如道:「何施主武功怪道,家師說他原是昆侖一派,可是當今昆侖以長春上人為尊,武功也以他最高,但瞧何施主能單身擊斃無敵三劍,功力似乎又在長春上人之上,真不知他是何路數了?」

  立青道:「天下高手,人稱『神州四奇』為最,依我看來,何克心何叔叔是唯一能和他們分庭抗禮的。」

  心如點頭道:「何施主端的武學驚人,那神州四奇雖說被江湖上渲染成神人一般,其實真的見過他們真功夫的人,倒是少而又少了。」

  立青道:「道、僧、王、後,天下齊名,我想你大師伯可能就是名排第二的奇人了。」

  心如大喜叫道:「方大哥,你也認為如此麼?你有什麼證據啦?」

  立青沉聲道:「我親眼看他接過何叔叔一指,絲毫未露退狀,心如你想,天下能抵得住血指刀的,又有幾人?」

  心如驚叫道:「血指刀,血指刀,難道世上真有人能夠練就這外門絕頂功夫?」

  立青道:「心如,血指刀的厲害簡直令人不敢相信,這全身力道集中於一指之上,你大師伯居然能夠若無其事的接下,你想想看,這不是很明顯的證據?」

  心如道:「家師說過,血指刀是外門至剛工夫,也是唯一能和敝派達摩神功相抗衡的。百年之前,無名老人挾著血指刀施技,竟上嵩山找我少林前代師祖百衲真人比試,結果鬥了一日一夜,無名老人鍛羽而去。事後百衲祖師爺向人說,無名老人血指刀還差兩成火候,如果能達成極點,真是可天下外功之極,無堅不摧了。」

  立青道:「是以何叔叔敢毫無懼色的去尋三心紅王的晦氣了。」

  心如道:「如果大師伯真是神州四奇之一,那麼下丹陽子也不用神氣了,我揍了小雜毛,也不怕他上山撒野了,哈哈,大師伯,你真會裝呀!」

  立青正待接口,忽然背後一個蒼老的聲音道:「好啊,你兩個小鬼又在胡言亂語了,立青,你怎的也跟心如這小鬼學得這般惹是生非?」

  立青一聽,那口音正是教他武功的老和尚,心如翻身拜倒道:「大師伯您好。」

  老和尚怒容滿面哼了聲道:「總算沒被你這小鬼氣死,心如,你把武當道士打了,你師父在你下山來時,怎麼交待你的?」

  心如哭喪臉道:「那武當派欺人太甚,大師伯,但望你老人家在師父面前多多擔當一些。」

  老和尚雖則生性無束,但對門戶之見卻未能盡除。他對心如和武當結梁子之事,其實絲毫不怒,只不願見這小鬼是太厲害,又在背後道自己長短,不由心中有氣,這才現身責駡。

  立青道:「大師行跡飄忽,想不到在此又能碰上,晚輩真是三生有幸了。」

  老和尚道:「見著老衲便算有幸麼!立青,瞧你臉無紅色,是受了內傷嗎?那個惡賊,膽敢打傷老衲記弟子,俗語道:「不看僧面,也看佛門。』立青,待我治好你的內傷,去找他還個公道。」

  他說完便用手按在立青背後大脈上,雖則與心如方法一樣,可是老和尚功力何等深湛,只半晌,立青已覺真氣運行無阻,數日來胸前鬱傷痛苦,已然一掃而空。

  立青謝道:「多謝大師為晚輩治療。」

  老和尚又追問是誰打傷了立青,立青說起經過,老和尚哦了聲道:「原來是這師徒兩人,怪道有這大的狗膽。心如,你辛苦巴巴的趕來雁蕩,連個熱鬧都沒看成,只知貪玩,被我無眉師弟知道了,有你好受的。哼,快快滾國少林寺,不然我回去就告你一狀。」

  心如對這師伯倒不甚怕,聞言忙道:「是,是,師伯,徒侄這就趕回嵩山去。」

  老和尚道:「老衲還要趕去看三心紅王和何克心的決死一戰,立青,好好依我老人家教你的去練,看看老衲的本事強,還是我掌門師弟本事強?」

  立青脫口道:「大師,晚輩也想跟去。」

  老和尚笑道:「你跟去幹嗎?你經得起那老魔一根指頭嗎?」

  他說完大袖一拂,幾個起落便失去了蹤跡,心如也向立青道:「那女孩要小僧常常在你身旁,她定是以為你武功還像以前一般,那想到方兄你連逢明師指點,小僧怕也不是對手了。」

  立青忙謙遜道:「你大師伯說我要練到你這樣子,只怕還得三年哩!」

  心如道:「小僧這一回去,不知何日何月再有機會重游江湖,方大哥你途經少林,千萬要來看小僧則個!」

  他走到遠處,招來黑虎,立青心想自己尋訪父親,定須行走大路,騎著這虎必然惹人注目,倒不如讓小和尚騎回去,反正秦琪已不再見怪,當下便將此意告訴心如,心如歡天喜地而去。

  立青這又一個人孤孤單單走了,心中只是想著老和尚那句話:「你擋得住三心紅王一根手指麼?」

  他想到上次三心紅王要殺自己和韓叔叔,那種威猛神態,好像一切武功對他都失去效用似的,自己當真抵不住他一根手指頭。

  他此時好勝心動,竟是愈想愈覺煩惱和氣沮,在山中又轉了幾日,並未見江湖人士聚集,心想這雁蕩大會怎麼如此了結?其實他那知各派均遇巨變,正自願不暇哩!

  這日,立青沒精打采地走了一大段山路,忽見山腳火光熊熊,他不由走近一看,只見一對年老獵人,正在點燃那堆架好的幹木。那木堆頂上,橫著一隻絕大白鷹,已然死去,那對老夫婦正在點火燒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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