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上官鼎 > 烽原豪俠傳 | 上頁 下頁
三六


  她向立青看了一眼,忽然臉色一紅,再一瞧自己身上濕衣,不覺羞不可抑,她頭低到懷中,扭捏捏道:「你……你……一直在旁麼?我這樣子……」

  那聲音小得像蚊子叫一樣,幾乎像在啜泣,立青不知如何是好,他也似乎自言自語道:「我……我頭一直轉在別處,這場雨下得真大,那小河溝水都漲滿了。」

  立青知那女子害羞,他自己心中也是窘得緊,又不好意思向她解釋,只有背轉頭對山上石頭說著。

  青衣女子暗道:「該死該死。這副鬼樣子給他瞧著了。」

  她天性害羞,這時在這少年男子面前,自己一身濕衣服貼在身上,她羞得幾乎昏倒,乘著立青回頭說話,悄悄地溜到林子深處。

  立青見青衣女子並不回答,便站起身來想要走路,忽然發覺背後空無一人,青衣女子早就走了,立青如釋重負,搓搓長籲一口氣,開步便走。

  那山峽下水聲隆隆,适才一場大雨,竟竟引起數處山洪爆發,水勢如千軍萬馬,白沫急湍,甚是壯觀。立青暗自慶倖,尋思如果不是黑虎一陣急趕,怎會爬到這高地勢,如果在這崖下,真是不堪設想。

  立青沿著山路又走了整整一個上午,突感身上甚是疲倦,他坐下來休息一會兒,算算離雁蕩山還有數日路程。離雁蕩山愈近立青心中愈是緊張,爹爹與韓叔叔的音訊,馬上便可知道,是好是壞,立青只覺茫茫然一點把握也沒有,但樂觀的他,卻盡往好處去想。

  立青這一坐下,休息很久卻並未恢復,只覺額角金星亂冒胸中熱躁煩悶無比,他一按額角,竟然火熱熱的燙手,他暗自忖道:「多半是昨夜天氣變化受了涼,今日又淋了雨,連日趕路又太疲乏了些,是以病了。」

  他強自掙起,想起韓叔叔所授內功可以治病,便盤坐起來運功。他武功不高,可是受韓叔叔上乘內功相授,在內功方面已甚有根底。

  這一運氣,在周身行轉一次,只覺身上,輕鬆不少,不覺沉沉睡去。

  忽然一陣冷風吹過,立青打了幾個寒栗,醒了過來;額角疼痛,頭都抬不起來,他站起來又昏沉沉倒下。

  醒了又睡,睡了又醒,也不知經過多少時候方青忽見眼前一亮,仿佛又回到避難的小村,那裡人聲喧雜、呼嘯聲和兵刃交擊這不絕於耳。

  立青仔細一瞧,但見七八個大漢正圍著兩個人廝殺,那兩個人面貌模糊,可是立青只見著個影子,便已知道那是誰,那是他最親愛的爹爹和韓叔叔啊!

  那兩人渾身鮮血猶自奮戰不已,立青欲高聲叫爹爹叔叔快逃,可是如骨鯁在喉,再怎樣也叫不出聲。立青正在大急,忽然唰的一聲,韓叔叔又中了一劍。立青大叫一聲爬起身來,揉揉睡眼,呆呆站在那裡,有圍牆的房子不見了,那群大漢不見了,爹爹和韓叔叔也不見了。

  立青此時熱度已高,神智模糊不清,也辦不清到底是幻是真,他只有一個意念,便是立刻趕去雁蕩山尋爹爹去。

  他吸了幾口氣,一步步往前走,前面是險惡的山路,還有茂密的林子。立青內功底子好,仗著一口真氣和一股決心,雖然病體沉重,仍然強自支持,忽然前面一塊山石,橫擋住小路,适才一陣暴雨,從高處沖來,立青一跳,四肢無力竟跳不過去,他喃喃道:「我一定要跳過去,跳過去,我要立刻去見爹爹!」

  他作勢再跳,驀然青影一閃,一個親切的聲音道:「別跳了,你病得很重,又走得很累,該歇歇啦!」

  立青喃喃道:「我不累,我不累,我還要走的。」

  他定神一瞧,原來正是早上所遇青衣女子,那女子柔聲說道:「好,好,歇歇再走。」

  立青只覺兩腳一軟,再也支援不住,跌倒在地。

  那青衣女子嘆息一聲,看看立青昏迷不醒,她正想去扶立青坐起,忽然想到男女有別,雪白的臉孔羞得通紅。

  她沉思一下,伸手折下兩根粗大樹枝,順手一拂,拂中了立青睡穴。

  青衣女子這才放心,她將立青挑起,平放在二枝上,如飛走去,跑了老關天。地勢豁然開朗,山腰子裡竟是一大塊平地,上面疏疏落落有十幾家小茅屋。

  青衣女子跑近一家茅屋,伸手拍門,那門呀的一聲敞開,出來一個發髯皆白的老者。

  青衣女子道:「這裡有位病人,老伯家可方便,能不能讓我們借住幾天?」

  老者見青衣女子怯弱單薄,竟能一手挑起一個男子,他驚奇之下,連道:「這位得的是什麼病?出門人遇急現,真是大大不幸,兩位不嫌寒舍簡陋,就請休息幾天。」

  青衣女子見老者談吐不凡,態度十分熱忱可親,便道聲謝,進了茅發,那茅屋內部甚敞,地上桌上一塵不染。

  老者伸手接過昏迷的立青,把立青放在床上,他探了探立青的脈,回頭對青衣女子道:「老夫幼時念過幾本湯頭決,抓過幾年藥草,這位老弟脈相弱而促,怕是傷害之症。」

  青衣女子大喜,有如解決一大難題,她道:「老伯原來是大夫,快請為……為他開個藥方,我這就去抓藥。」

  老者沉吟一會兒道:「這大寒之症如果及早治療,原也算不得什麼重症,只是這位老弟受寒之後,又強自支持勞累,此刻看脈相,已是寒入內臟了。」

  青衣女子凝神聽著,不住點頭,似乎對老人之言頗能領略,老者拿起一支筆,俯在桌上,開了一個方子,青衣女子接過來,飛快看了一遍,脫口贊道:「高明,高明。」

  那老者一捋白須道:「姑娘原是行家,老夫倒失敬了。」

  青衣女子連支開道:「這附近可有藥鋪?」

  老者道:「離此十裡外有一小鎮,姑娘如能騎馬,一來一往只須半個時辰,不然老夫就請職責壁小廝去買一帖藥來。」

  青衣女子連道:「不用,不用,老伯只須借人坐騎便成。」

  她騎上馬,不到半個時辰便買得藥歸,老者指點她如何煎,青衣女子上頗為乖巧,老者只說了一遍,她便分毫不錯的把藥煎好。

  青衣女子煎好藥,老者指著立青道:「待這副藥服下去後,如果兩個時辰之內不見變化,便無危險;如有變化,千萬趕緊來找老夫,老夫就在橋頭沽酒下棋。」

  青衣女子點點頭,是色卻不以為然,老者才出門,青衣女子從懷中取出一支空心短竹枝,那竹枝兩頭蒙上了一層薄膜,青衣女子將竹仗一端靠在立青脈上一端緊緊握住,專心一致的切脈。

  過了半盞茶時間,青衣女子將杖一收,托頰凝思想了一會兒,她喃喃自語道:「如果是我開方,我就加二錢麻黃,只是這麻黃是大發這客氣,對他身體卻是有害。」

  她想了半了也找不出一種適當的代用藥,她心想:「如果是別人來醫,我這三錢麻黃一加,就如畫龍點睛,包管藥到病除。我這樣猶豫不決,就怕藥性太重,傷了他身手,我……我……對他怎麼……怎麼這樣關心?」

  她臉色一紅,下意識四周看了看,四周寂然無人,她羞意略減,手中握著那小包,包中正是麻黃這味藥料。她竟遲遲不能將它合入藥罐,煎成藥湯。

  忽然房門呀然一開,那老者手提酒壺,迎面便向青衣女子一揖到地,口中說道:「以杖代手,姑娘已是大國手地步了。」

  青衣女子臉上又是一紅,老者喃喃道:「麻黃三錢,酏入我原方中野參半錢,攻寒追補,確是上上手筆。」

  青衣女子喜道:「老伯,你也認為如此麼」

  老者點點頭,青衣女子以目示意,那老者恭恭敬敬道:「姑娘只管吩咐。」

  青衣女子將藥遞給老者,老者服侍立青服下,忽向青衣女子道:「老夫看走了眼,班門弄斧,真教我在姑娘這個行家面前貽笑大方了。」

  青衣女子謙遜道:「

  「老伯醫道高明,何必謙遜若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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