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上官鼎 > 烽原豪俠傳 | 上頁 下頁
一二


  梅老先生悠悠的踱了兩步,忽然喃喃道:「十五年來,老夫潛心讀書課學,照這個情形,老夫又得再開殺戒了。」

  張光冷笑一聲,正待發話,梅老先生忽然一頓足,朗聲道:「方才老夫已見識了你的『五陰散手』,約莫有八九成火候了,嘿嘿,你自量,可抵得住這一下麼?」

  他話聲未完,驀然左手一伸,中指斜斜一點,嘶一聲,三丈之外,一株大樹,竟齊腰而折。

  張光方才已見威勢,這時仍不由大大一驚,其餘五人更是驚疑無比。

  張光低低吸了一口氣,狠聲道:「一指禪?好純的一指禪!」

  其餘五人現在才知道為什麼老大方才一掌不劈就後退的原因了。

  梅老先生低低道:「不錯,正是一指禪。」

  驀然正北方樹梢簌簌一動,在場的人倒沒有注意,韓叔叔卻循聲瞧去,只見樹梢葉枝密茂處,隱著一個年約廿三、四的少年,正注意向下看。

  韓叔叔輕輕縮回身體,心中不斷忖道:「好啊!這林子可真熱鬧了。」

  張光狠狠冷笑一聲道:「一指禪又怎麼了?老二、老三,怎樣?」

  老二高江清怔了一下,沒有回答。老三黑殺神喬介嘿嘿一笑,低低道:「一指禪又怎麼?就是神州四奇『道僧王后』在這兒,咱們也要拼一拼!」

  眾義似乎被他這一語振奮了豪氣,一起大叫了一聲好。

  梅老先生忽然神秘的笑了笑,喃喃道:「神州四奇……道、僧、王、後……」

  立青只覺全身血液急流,緊緊的靠在韓叔叔的身上,韓叔叔也是心中一震。

  五陰手張光大聲道:「姓梅的,準備好了麼?」

  梅老先生冷哼一聲,葛然衣袂劃空之聲大作,人影一掠又,一個人落到戰圈中。

  梅老先生似乎早已知道有人潛伏在附近,並不十分吃驚,江南七義卻大驚而退。

  韓叔叔瞧得真切,這個突然現身的人,正是方才隱在正北方樹梢上的那個廿三、四的少年。

  那少年也不管一切,轉身面向梅老先生,雙目如刀,注視著梅老先生。

  梅老先生口角含笑,心中卻正戒備著,他不知道這少年是什麼用意。

  那少年瞧了半晌,不發一語,身邊的江南六義可耐不住,高江清首先叱道:「什麼人?沒見咱們正有事麼?」

  那少年頭也不回,理也不理。

  高江清心中一怒,大吼道:「你耳朵是聾的麼?舌頭斷了麼?再不回話——」

  他話未說完,那少年甚然反轉身來,瞪住高江清,冷冷道:「再不回話便怎樣?」

  高江清心中怒火狂燒,伸手迎面一掌,說道:「再不回話,便活活打死你。」

  這一掌也是他狂怒之下,全力擊出,威力可真非同小可,掌還未遞出,狂風已自襲出。

  那少年看也不看,忽然在手一撩,右手一叉,動作簡直有如閃擊。

  「啪」的一聲,少年的左手一撩,將高江青的手臂撥向上方,那一股內力完全走了空。

  右手一叉,正好叉在高江清臂肘交接之處,只聽「喀折」一聲,高江清的右臂齊肘而折。

  高江清一聲慘叫,登時昏絕在地,那少年瞧也不多瞧一眼,冷冷說道:「這叫做橫拜觀音,是六合門中的功夫吧?」

  張光和喬介大吃一驚,一齊收住即將前沖的身形,怔在當地。

  那少年不屑地哼一聲道:「你回去問問龔老頭,我是什麼人,嘿,我和這個姓梅的有要事,你們的事我不管,以後再解決吧!」

  諸義聽他的口氣,好像也是六合門中的老前輩,心中雖然大奇,但方才那一式「橫觀觀音」是六合的絕招,一絲也不錯。

  幾人心中又驚又疑又痛苦,但卻不敢再說出話來,一齊怔在當地。

  隱伏在暗中的韓叔叔,怎麼也想不通,這少年的功夫,竟如此高強,只見那少年轉過身來,仔細地又向梅老先生不停地打量。

  梅老先生口角微帶笑意,那少年瞧了半天,忽然問道:「梅老頭子——」

  梅老先生雙眉一皺,但仍「嗯」了一聲。

  那少年倒不以為意,又道:「方才你的那一手,當真便是一指禪?」

  他開門見山地說,梅老先生可真被他搞糊塗了,葉子一聲,慢慢回答道:「小哥兒的話,恕老夫不能瞭解。」

  那少年哼了一下,冷冷道:「我只問你,那方才的一指,能在三丈外擊折大樹,是否便是『一指禪功』?是便是,否便否,這一點老頭都不能瞭解?」

  這少年可真狂妄無禮已極,梅老先生雙目軒飛,沉聲叱道:「年輕人這等沒有規矩,是又怎樣?非又怎樣?」

  少年雙目鬥然一凝,注意著梅老先生,驀地哈哈仰天一笑道:「是的話,可就有意思啦!」

  梅老先生崩緊的面孔,忽然又是一松,他踏前一步,左手一伸,中指斜點,嘶一聲,那少年只覺疾風襲體,揮拳一接,雙方都是一震。

  暗中的韓叔叔可真大大吃了一驚,料不到這少年的功力,竟可抵抗那梅老先生的一指。

  梅老先生呵呵道:「這正是一指禪。」

  那少年點點頭,冷然道:「那麼,老頭兒多半便是我所要找的人啦!」

  梅先生面色一變道:「我和小哥兒面都未見過,怎的要尋我老朽?」

  那少年哼了一聲,問道:「吳下能習這一指禪者,共有多少能人?」

  梅老先生哈哈道:「小哥兒可是審核老夫來著?老夫知道也罷,不知也罷,但可得問明,你是什麼存心?」

  那少年面色鬥然如罩寒霜,冷然道:「十餘年前,有一個人以一指禪功,連殺一個姓洪的和他妻女,一家八口,個個不留。」

  梅老先生嗯了一聲,恍然道:「敢情小哥兒便是洪家後代?」

  那少年淒然一笑道:「正是!」

  梅老先生又嗯了一聲道:「小哥兒不知那兇手是誰,只知其身擅一指禪功,是以踏遍天下,尋找擅此功力之人?對嗎?」

  少年點點頭,梅老先生又道:「小哥兒見老夫擅此指功,便現身相詢,認定老夫便是當年兇手?」

  他直言直語,那少年倒不好作答,沉吟半晌才緩緩說道:「當年那人血洗洪家,只有我一人因事在外戚家中,幸能免此一難——」

  梅老先生點頭道:「我明白,只是,小哥兒何以認定老夫?」

  那少年到底不好作答,半晌才道:「雖不是這個意思,只是,老先生也是懷疑中人物。」

  他口氣漸改,稱呼已由「老頭」改為「老先生」,梅老先生不由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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