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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〇


  何摩躊躇了一下道:「是風倫,風老前輩要我打聽的,他說,去問問看,伏波堡可曾另有個姚婉?」

  小真聽成「姚畹」,還以為是何摩故意輕薄,怎麼直呼姚畹的名字?她心中微微一驚,為何一向拘派的何摩怎會如此說話?

  但姚畹臉色一沉道:「正是亡姊姊!」

  何摩不料問起了別人的秘事,心中真是像十五個水桶打水,七上八下的。

  姚畹從懷中拉出了一面旗子道:「這便是金師兄的信物。其中的事情可真是說也說不盡了。唉!」

  何摩好奇地接過手來,陸小真也湊上來看,因為伏波堡在武林中素以神秘和閉關自守著稱,百年來見過姚家的人可真不多,更無論這類信物了。

  小真乍見之下,好像見過這面旗子似的,何摩卻啊了一聲道:「陸大哥也有一面這樣的旗子!」

  姚畹像中了一箭似地一跳道:「陸大哥是不是姓陸?」

  她這話脫口而出,自己也沒考慮,把何摩逗得想笑又不好意思笑。陸小真笑著道:「廢話,我哥哥不姓陸又姓什麼?」

  姚畹忽然抱住陸小真道:「陸姊姊,咱們是一家人!」

  她高興得眼淚也流了下來。

  這一來,倒把何摩及陸小真弄糊塗了,姚畹靜下來才說道:「陸姊姊,你家可曾住在江南的揚州?」

  陸小真低下頭去,姚畹這才想起她從小和家中失散,哪會記得?口中忙道:「該死,我怎麼忘了,上次青木道長曾說過一面旗子和伏波堡,對了!我想起來了。」

  姚畹見他們仍是一臉茫然之色,一時自己也呆了,她心中飛快想起一個念頭,她抓住陸小真的雙肩道:「陸姊姊,你記記看,你父親是不是一個斷了左臂的人?你曾否見過這面旗子?」

  淡薄的記憶在陸小真茫然的心海中浮沉著,她閉起了雙目,但飛過她胸中的都是一片一片的空白,忽然,她覺得身形一晃,那是姚畹激動地在推她的身體,突然,她腦中飛快地掠過一幕往事。那是一個白天,她坐在父親的身上,好奇地玩弄著父親的衣袖,忽然,她抓了個空,從父親身上摔了下去。

  空蕩蕩的衣袖——斷臂在她的腦中起了連鎖的反應,她熱淚盈眶了,她無力地點了點頭。

  姚畹哇地一聲,抱住了她,驕傲地笑道:「只有我們伏波堡才能出得了陸大哥這般的人。你父親是我的二師哥,我們是一家人了,陸姊姊你高興嗎?」

  何摩緩緩地回過了身子去,他迅速地想起了一個問題:「姚畹是陸介的師姑,這多殘酷啊!」

  忽然,他沉聲喝道:「什麼人?」

  畹兒和陸小真機警地分了開來,山坡上無聲無息地出現了二個人——查氏兄妹。

  查汝安見是何摩,不禁一怔,隨即笑道:「何兄不認得敝人了?」

  何摩實在是被一連串的事情弄得糊塗了,自己的突然置身于塞北,韓若谷和蛇形令主竟是一人,金寅達師徒和陸介都是伏波堡的門下,姚畹一變而為陸介的師姑……世事不是太可笑了嗎?

  何摩忙攝住心神道:「查兄神出鬼沒,何某焉能不錯罪了。」

  畹兒和查汝明同時叫了一聲,畹兒往山坡上奔去,查汝明也露出了罕見的笑容,奔下山坡來。

  她們自有說不完的絮事,陸小真不久也參加了她們的集團。

  查汝安心中雖然奇怪何摩怎麼又好了,但他還以為是江湖上的誤傳,或者是何摩「易容術」的又一傑作,自然不能多問,他低聲對何摩道:「關於令義兄韓若谷……」

  何摩打斷了他的話頭問道:「蛇形令主?」

  查汝安不料何摩已說了出來,便心照不宣地點了點頭,何摩好奇地問道:「查兄怎麼也會懷疑到他身上去的?」

  查汝安本來以為要說服何摩是一件難事,不料竟如此容易,他本已安排好了語句,便胸有成竹地道:「蛇形令主野心不小,但每年只現身極短的一段時間,便是以天全教主身份出現的時間也不多。上次天全教總舵被搗毀了時候,我趕晚了一步,卻見他從廢墟中走出來,安然又躲過一劫,試想這等情況之下,他尚且可能不在場,那麼平時他必定又有另一副面目。

  其次,最近幾天以來,天全教殘餘的分舵舵主,竟先後都失蹤了,一個不剩,我好不容易釘住了一個隴北分舶的舵主,想追蹤出那些天全教舵主的下落,不料那人昨晚仍不免被殺在荒林之中,只怪他下手太快,太毒,但是他從殺人到離開現場的每一個動作,都沒有漏過我的眼睛,直到他想殺害兩位姑娘,我才現身。」

  何摩並不是明知故問,其實他仍希望自己的推論錯了,他問道:「那人是誰?」

  查汝安臉色一沉道:「蛇形令主,也就是天全教主,也就是韓若谷。」

  何摩痛苦地道:「他為什麼要做這種事呢,那二十七個老武師與他無怨無價呀!」

  查汝安道:「我這年的工夫,全力花在調查個中原因上,那二十七個老武師,雖然地處南北,有僧道,有俗子,但是在過往的經歷上,只有一點相同之處,就是曾在四十年前聯手戰過一個姓金的伏波堡的叛徒。」

  何摩接下去問道:「後來那姓金的呢?」

  查汝安道:「聽說是被伏波堡另外兩個大弟子張天行及陸季安殺死了。不過,這只是伏波堡主交待給武林的話,大家也不知個中真偽,我雖然亦在伏波堡中作過客,也只見到過張天行,姓陸的卻從沒見過,也沒聽過。姓金的卻從來未再出現于武林之中。」

  何摩笑道:「錯了。沉沙谷畔的怪人金寅達便是那姓金的。」

  查汝安一驚道:「這話是誰說的?」

  何摩把嘴一偏,暗暗指向姚畹道:「姚姑娘說的。」

  查汝安雙眉緊皺道:「那麼韓若谷倒是代師復仇了,只是下手下得太狠了一點。不過,韓若谷又不是忠厚之人,他為何肯為師父拼這死命?恐怕他們不是尋常的關係。」

  何摩猛然記起風倫告訴他的關於沉沙谷邊山崖洞外偷聽的一段事,他正要和查汝安提,查汝安卻神秘地拉了拉他的袖子道:「我還有一件事相托,待會兒我妹妹問起陸介來,你千萬要捏造一個平安的消息。」

  何摩心中雖是十分奇怪,但口中卻道:「我也不用捏造啊!陸二哥不但在沉沙谷中脫了險,而且如有神助地功力大進,還打敗了五雄。」

  查汝安喜氣溢於眉目地道:「這話當真?是誰透露的消息?」

  何摩不知道他為何如此關心陸介,心中雖是狐疑,口中仍不動聲色地道:「五雄親口告訴我的,總不會是誑話吧?」

  查汝安拔腳就想往查汝明走去,道:「何兄告罪了,我得趕快告訴愚妹去。」

  何摩一把抓住他衣袖道:「且慢,令兄妹為何如此關懷陸二哥。」

  查汝安怔怔地望了他一眼,歎了口氣道:「反正何兄又不是外人,告訴你也罷,你可見過陸兄手上的玉環?上面又刻的是什麼字?」

  何摩驚道:「令妹正是喚做查汝明嗎?」

  查汝安點了點頭道:「陸兄正是我未來的妹夫。」

  何摩只覺得天昏地暗,這十個字不啻十記焦雷擊在他的心中;他聲音都抖著道:「查兄,你可知道姚姑娘的事?」

  查汝安幽幽地歎了口氣道:「我曾在伏波堡住過,怎會不知道?但我那妹子一往癡情,我和她自幼分離,這話叫我怎生說得出口?我能勸她退讓嗎?」

  何摩道:「陸二哥知不知道?」

  查汝安點了點頭,何摩追了一句道:「他的反應如何?」

  查汝安低頭不語,何摩心中已是了然。

  這時,那邊傳來了三個女孩子的笑鬧聲,只聽到查汝明在嘻嘻哈哈地笑道:「好好,我說,你們不要再呵癢了。那沉沙谷怪人的切口是『盛夏結冰,嚴冬汗淋,寒熱之谷,天下奇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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