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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二


  小真暗暗松了一口氣,因為,她那手九九八十一式「領心劍」並未被他窺視到,忽然,她有個奇特的念頭,她想:「神龍劍客」人稱青年高手之一,我要替本派取這爭雄天下的名頭,何不用他作試金石?況且,也可以看看他是否真是名不虛傳?

  未經世道的她,根本未想到失敗這方面。

  何摩聽她突然地問自己是何時到的之後,又沉默起來,不禁心中著急,他簡直不知如何打破這窘局才好。

  只見她玉嘴微斜,貝齒輕咬口角,一副天真憨態,卻又嬌柔萬分,但那鬼靈精的頭腦,現在又葫蘆中不知在賣什麼藥。

  因此,他只有耐心地等著她說話。

  小真心中既有了打算,忽然,儘量裝得很莊嚴的樣子道:「何大劍客,你既然說我們武當不行,和我師姑架了梁子,我倒要討教一二啦!」

  她把聽過的幾句江湖話,拉拉湊湊地沖出了口,總算沒有辭不達意。

  何摩見她忽又反口,聞言一怔,急道:「陸真人!」

  小真看到那副窘急相,實在忍不住要笑出聲來,她忙一擰身,往左邊的一片林子中竄去道:「快來!」

  何摩不由自主地跟了前去。

  忽然,他依稀地聽到她的訕笑聲。

  他不覺有些憤怒,因為,他誤認她是在瞧不起他,他長嘯一聲,一股英豪之氣,終於憋不住了,他施展崆峒神功,快若流星般地往她的身旁沖去。

  小真從身後的風聲可知,何摩已施展全力而為了,她心想:先鬥鬥輕功也好。哼!

  她一聲不響,也自施展全力,那本來已經飄忽的身形,這下更見輕靈,有如星丸般地在山石花木之間躍來躍去。

  何摩雄心頓起,也一步不放鬆。

  他們事先並沒有議定以何地為終點,因此就好像一對情侶在捉迷藏,男的要追上女的,而女的偏不讓他觸及。

  但他們的內心可不像開始時那種感情洋溢,現在,崆峒、武當這二派的後起之秀的他和她,是以本派真傳在相互鬥勝,他們現在的內心,是充滿了責任心與榮譽感。

  有好幾次,何摩快趕上她了,但她武當的「平步青雲」絕技,也決非易與,她對此山上的形勢是何等熟悉,一花一木的位置全了然於胸,因此她只消輕踏碎步,猛然轉向,何摩就會沖過了頭。

  這種捉迷藏式的鬥輕功,在前面的就占了便宜,因為主動之權在她。但她奔跑了近一個時辰,兀自擺脫不了何摩,雖然一再閃躲,但也不過換得片刻的喘息。

  她是一個女子,女子在身體方面的先天條件是輸於男性的,她知道再比下去,對她是決無好處。

  她心中對何摩的喜悅,更加深了一層,因為她知道神龍劍客的是名不虛傳,捷如神龍不見首尾!

  而身後不遠之處,已自傳來他那兀自神定氣昂的呼吸聲,這象徵著何摩內力的精純!而何摩對她也更加愛慕,因為一個女子能如此貌美而功力又如此之強,實在是不易的。

  他曾在伏波堡中窺伺過陸介的行動,因而見到了姚畹,他雖然非常關切陸介,但男子的天性使他多少有點妒嫉陸介,因為,畹兒是如此的可愛!

  但是,在他的心目中,陸介的妹妹——小真,也絲毫不遜于畹兒,而小真,正在他前面不及十步處疾奔著。

  一種男性特有的衝勁,加快了他的步伐。

  小真己奔出了樹叢,而眼前是片土場子。

  何摩見狀大喜,因為在這種場合中,她那憑藉地形上的優勢而作的騰挪功夫,將是無用武之地。

  因此,他發出了一聲如龍吟般的清嘯,他的身形,像飛箭,像流星,迅地劃空而前。

  小真感覺到背後那股勁風之強烈,而且,空氣是陣陣激蕩,如波如浪,她駭然了,這等功力實在勝過於她。

  因此,她毅然地駐足停步,忽然轉過身來。

  有如此之衝勁之下,她竟輕易地完成了這三步動作,而且是如此輕描淡寫,飄逸如仙!

  何摩正自加速至最高速度,哪還停得下來,而這時他倆之間才不過五步距離!

  小真依然地微笑了,這是考究他輕功的最後一步測驗,因為,至少她自己能懸崖勒馬,而他呢?

  其實何摩的功力高,速度比她快,停身自是更難。

  但是,何摩見到她那倩美的笑容,不知是在訕笑他,還是在鼓勵他?他決心作一個前所未有而大膽的嘗試。

  他並未減低自己的速度,而又跨出了一步。

  就在這提腳之時,他已發動了全身的功力。

  他猛地吐氣開聲,兩掌往小真與他之間那塊地上一拍,他一腳踏實之時,也用力一蹬,藉著這同時而至的三股往上的力道,他身形猛地上躥。

  在空中,他旋轉不已,以消去往前沖的力造,空氣因他這高速而轉動,因而激起了一股漩流,發出吱吱的尖聲,仿佛旋風似地,更掃他的身形托上。

  他口中吐出了悠然的長嘯,配合著他那逐漸停止轉動的軀體。

  眼看他要往下落的時候,他手中忽然拋出一物。

  原來是方才他一拍之時,順手一抓,已自抓了一大片硬土,而他此時將硬上拋出之際,雙掌迅速一翻一拍,藉這輕微反擊之力,他那仿佛三兩棉絮似的身軀,已自飄回在原地。

  而他兩手拍出的力道,純系一股推力,那片硬上竟絲毫未損,也落在原地。

  小真見他的身手是如此的驚人,心中暗暗折服,不禁脫口而出地贊道:「好俊的功夫!」

  何摩玉面頓時飛紅,忙笑道:「豈敢與姑娘的『平步青雲』相比。」

  小真見如此高手猶誇讚自己,當然芳心大為受用,但仍嘟起小嘴道:「你老跟在我後幹嗎?」

  她明明是要和人家比輕功,但現在反倒派起何摩的不是了,怪的是何摩可也真是威風盡無,怔了一怔道:「我,我想璧還一物。」說著自懷中掏出一幅白色的絹布,上面還有斑斑血跡,這是小真的袍角,她撕下來給他裹傷的。

  她見到何摩如此珍重她的一絲一物,內心湧起了無名的欣慰,但嘴中可不能疲軟,說道:「送你算了。」

  何摩見她仍是十分冷淡,又接不上腔了。

  小真心中也是在打鼓似的,見他兀自通紅著臉,傻立在當地,不禁暗暗恨罵道:「傻小子!你那股勇勁跑到哪裡去啦!」

  她為自己抑制不住的情感所驚眩了,這是她自皈依三清以來,從未有過的衝動啊!

  她的師父——白柏道長曾一再說她不是修道人的格局,但她至少曾想盡力往苦修的意念上努力。

  現在,她明瞭了,她已完全不能自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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