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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六


  他心中暗暗盤算,現下何三弟行蹤不明,還是不要惹翻那老道婆,免得節外生枝,反正自己辦完這事,便要遠走塞外,不問世事了。

  他並沒有忘卻明年和五雄之戰,但至少,他在這幾個月中,不願再在江湖中廝混,一來要精練武功,二來聽說青木道長曾在塞北現身,他想去找他,告訴他自身的窘狀——畹兒和他的未婚妻查汝明!

  想到她們,他更心煩了,於是,他暗暗對自己說:「還是想些別的吧!」

  於是他想到松枝上的筆跡,那熟悉的字跡……

  忽然,他記起了,他在懷中摸出了一圈發黃的紙兒,這圈紙是他初入江湖假冒何摩,和群雄大鬧伏波堡時,一個蒙面的黑衣人暗中遞給他的,紙中指示他伏波堡中的切口,現在,他知道這頑皮的黑衣人,便是何摩,因為,松枝上的「切」字,和紙圈上的「切」字,真是一模一樣,絲毫不差。

  於是,這個「假何摩」歎了口氣,自覺好笑地搖了搖頭道:「何摩!何三弟!你瞞得我好苦。」

  而他足下更加用力,往那道現奔去。

  「嘭」,「嘭」,陸介敲了敲門,觀門呀然而開,陸介只覺眼前一亮,原來開門的是個妙齡美貌的道姑。

  陸介打第一眼起,便有一個異樣的感覺襲遍全身,那道姑秋水傳神的眸子,挺直的鼻樑,都給他一種莫名的親切之感,似乎,他們曾見過的,在那壑遠的昔日裡……

  那小道姑也呆呆地望著陸介,這時,裡面傳來一聲蒼老之音:「真兒,是那小子嗎?」

  那年輕的女道土答道:「師叔,是過路的客人哩。」

  那蒼老的聲音:「真兒告訴客人,咱們這道觀,不便讓男客想腳,請客人別處去罷。」

  那女道土抬起那雙清澈的大眼睛,望瞭望陸介,好像是溫柔地說:「你走罷,真對不起。」

  陸介點了點頭,心中卻似感到有什麼話想說而沒有說出的感覺,但是,他仔細想了一想,沒有什麼事啊……

  於是,他把望著足的眼光揚了起來,和那雙美麗的大眼睛接觸了一下,轉身走開了。

  他走得很慢,但是,每走一步就令他覺著像是失去了什麼,就像是每一步的移動使他更遠離了一個至親的人。

  他不解地搖了搖頭,這種感覺他從來未有過,像是有什麼東西塞在他的喉頭。他快步走了幾步,又慢步走了幾步,最後停了下來。想想:「這道觀毫無異樣,也許何三弟不是指此……」

  他轉過身來,遙望了那半隱在竹林中的屋角,忽然之間,一條人影躍上了那道觀的屋頂,接著又跳了下去。

  他吃了一驚,暗想:「什麼人光天化日之下,越牆而入女道觀?莫非是強盜?」

  他一念及此,立刻給了自己最好的理由,他在心中朗聲對自己說:「若是強人打劫,我豈能見而不救?」

  於是,他飛快地奔向道觀,正當他到門前,只聽得觀內那蒼老的女人道:「真兒,扶我起來,讓老尼看看這後生毛賊竟有多大的道行!」

  那年輕女道土的聲音:「師叔,您不要動,弟子足夠應付的。」

  卻聽一個粗聲粗氣的嗓門兒:「瞧不出你這嫩芽般兒的妞兒,卻能足夠應付大爺哩。」

  陸介一聽,頓時怒火中燒,一躍而入磚牆。

  這時現內左角,一個年約六旬的老道姑,以手扶著那女道土的肩,巍顫顫地站了起來,她指著那左邊持刀的大漢道:「那天晚上有你在內嗎?」

  那個大漢笑道:「怎麼沒有,俺親眼看見那天俺們白護法點中你公孫穴,哈,你問這幹什麼?難道替俺相親嗎!」

  那老道姑強忍一口氣,嗯了一聲道:「你一個人又跑回來幹嗎?」

  那大漢輕化地笑道:「你問小道姑就知啦,俺和她私約今日相會的。」

  那小道姑氣得滿臉通紅,呸了一口,卻罵不出來,那大漢愈發得意,大笑道:「老道婆,你別以為俺們凶霸霸的,其實俺倒長得很是俊俏哩。」

  那老道始點了點頭道:「嗯,屋裡太暗,我看不清楚,你走近一點。」

  那大漢嘻嘻地走上前來,那老道姑待他走到眼前,猛一伸掌,當頭蓋了下來,她雖雙腿不能動彈,但這一掌功力竟是深厚之極。那大漢眼看躲避不及,驀地那老道姑慘叫一聲,噗地跌到地上!

  那大漢冷笑一聲道:「在大爺面前少弄這一套,俺瞧你這小妞幾生得俊,才手下留情,沒有賞你吃喂毒的。」

  那年輕道姑忙叫道:「師叔,師叔,怎麼啦?」

  老道姑顫聲道:「他手上套有鋼針……」

  她的手掌心品字形三個孔,鮮血流了出來。

  老道姑心想若是平常,像這等角色便是十個上來也都宰啦,這時竟然虎落平陽被犬欺,不禁氣得渾身發抖。

  那大漢把刀一揚對小道姑獰笑道:「來,讓俺摸摸你的手。」

  那小道姑忽然跪了下來,她喃喃地道:「師父,師父,您老人家曾說弟子身世奇慘,父母雙亡,但是,只有一個哥哥可能仍在世上。您說弟子生非吉相,此生應該避免與人兵刃相交,您又說有一天弟子若是被迫與人動手之時,即是弟子兄妹重逢之日……現在弟子只得動劍了!望師父慈悲……」

  她喃喃禱完,站起身來,嚓地抽出牆上長劍!

  驀然,「轟」的一聲,霎時灰塵揚起,西邊一壁土牆突然倒塌,陸介一躍而入!

  他指著那大漢喝道:「嘿,又是天全教的敗類!」

  敢情他在觀外已聽到了這邊的對話,一時不得其門而入,便推塌了牆而入。

  那人目冒兇焰,厲聲吼道:「你是什麼東西?」

  陸介冷笑道:「天全教的匪類個個都該死一百次!」

  那人一揚單刀,劈頭砍將下來,陸介看都不看,伸手一把就扣住那人脈門,陸介長笑一聲,夾手就把那柄樸刀奪了過來,扔在地上。

  那人仍不死心,一掌又對陸介打來,陸介翻手一架,那老道姑大叫一聲道:「他手上有針,千萬碰不得!」

  這老道姑人雖重傷,但內力仍是驚人,這一聲喝出,震得屋宇簌簌,陸介一怔,隔空掌心吐勁,但聞「喀嚓」一聲,那大漢慘叫一聲,一條胳膊齊腕而折。

  陸介冷冷地道:「放你回去告訴你們的教主,全真弟子陸介在短期之內,必然要和他碰碰的!」

  那大漢一聽到「陸介」兩字,嚇得魂不附體,也顧不得斷腕之痛,連忙奪牆而遁。

  那美麗的女道士一聽到「陸介」兩字,也是渾身如觸了電一般,「叮」的一聲,她手中長劍墜在地上,淚水沿著臉頰流了下來,她喃喃低呼:「師父啊師父,您的讖語言中了……陸介,大哥哥,親愛的大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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