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上官鼎 > 沉沙谷 | 上頁 下頁
五一


  何摩緊接著道:「所以說,如果你想練到十成功力,至少還得好些時間吧?」

  陸介點了點頭道:「這個自然。」

  何摩抬起頭來盯視著陸介道:「在你練成之後,你將是世上第一高手,但是二哥,在你未成以前,你必是武林中最危險的人物——我的意思是說,至少有一個以上的人在妒嫉你的武功,無時無刻不在設法要除去你!」

  陸介本性極不多疑,一下子還沒有聽出何摩話中有因,他只感激地道:「三弟,多謝你提醒我,我身負師門和自身的恩怨,自然會加倍小心——噓,咱們別再談,有人來啦。」

  得,得,得,不遠處傳來陣陣啼聲。

  何摩輕皺了皺眉,望瞭望陸介那英俊而忠厚的面孔,不禁在心底裡輕歎了一聲。

  他暗道:「陸大哥是武林未來的擎天巨柱啊,然而卻是那麼忠厚,只怕那些陰謀詭計會……」

  得,得啼響,一騎迎面而來,打陸介身旁飛馳而過,揚起漫天塵土。

  陸介和何摩已到了皖豫交界的山區。

  陽光有點炎夏的味道,更加上大風吹卷著塵沙,山嶺上成了灰塵茫茫的一片。

  何摩揮起百結褸襤的袖子,揩了一揩額上的灰沙。

  陸介笑道:「三弟,可要休息一會兒?」

  何摩大聲道:「不,咱們快趕!」

  陸介微笑了一下,一長身形,身軀捷逾脫兔地飛奔而前。

  在這時候,在陸介、何摩前面的山坡邊,一個垂死的中年人正四肢並用地在一寸寸地掙扎著。

  鮮紅的血從他的嘴角沁出,但是這算不得什麼,因為在他俯著的胸腹間,比這多十倍的鮮血在流著,他翻了翻充滿血絲的眼珠。

  「只要……只要要爬上坡頂……就有希望讓……讓人發現……天啊……好漫長啊……」

  從他蠕動的地方距離坡頂也不過一丈多遠,但是對這垂死的人說來,已令他大大喪失了掙扎的勇氣。

  幹是他放鬆了四肢,靜靜貼伏在地上,聽著自己愈來愈慢的心跳,聞著自己鮮血的腥膻靜靜地等待死亡降臨。

  「呼」,「呼」。

  他驚訝地睜開了眼,努力止住喘息,傾聽了一會兒——那是武林中人疾行時的風聲!

  於是,他像是重新灌注了勇氣,蠕動著僵硬的四肢,一寸一寸地往上爬……

  終於,他用完了最後一點力氣,他也到達了山坡的頂尖,但是他的力量枯寂了,再也穩不住身軀,只聽得他痛苦萬端地呻吟了一聲,嘩啦啦又滾了下去,壓著那一條殷紅的血跡滾了下去

  陸介和何摩施輕功飛馳著,迎面的灰沙使兩人都緊閉了嘴,於是,四周靜極了,除了風聲。

  「呀!你瞧……」陸介大叫一聲,同時猛一加勁,身形如脫弦之矢陡然加速向前。

  問摩趕忙一看,只見前面山坡上一個人體飛快地滾將下來,眼看就得摔個粉身碎骨,而陸介距那坡底至少還有十丈之遙。

  只聽得陸介發出一聲清嘯,身形陡然離地飛起,雙臂一蕩,一掠而過十丈!

  呼一聲,陸介正好接住了滾落下來的人,然而最令何摩驚震不已的,乃是陸介方才那一手不可思議的輕功。

  他搖了搖頭,不禁把陸介真正的功力又重新估價了一番,但是,他竟似無法找出一個界限來——

  全真武功本就如茫茫汪洋,深不可測啊!

  接著令兩人震驚的是,陸介懷中的人竟是血跡遍身的垂死者。

  陸介把懷中之人的臉也翻轉過去,立刻驚呼出來:「陶一江……是陶一江!」

  何摩也驚呼道:「真是陶一江!」

  原來,這人正是陸介在伏波堡中見過一面的陶一江。

  陶一江本已昏死過去,這時蠕動了一下,嘴唇微微動了一動,卻聽不清他在說什麼,何摩忙蹲下把耳朵貼在他的嘴唇上。

  陸介覺得懷中的身軀漸漸僵冷,蹲著的何摩也緩緩站了起來。陶一江已死了。

  何摩的臉上有一種異常的神情,陸介輕輕把屍體放在地上,低聲道:「他說了什麼?」

  何摩沉重地道:「殺我者『天臺魔君』!」

  「天臺魔君是誰?」

  何摩道:「天全教的左護法!」

  陸介驚噫道:「你是說令狐真?天臺魔君令狐真?」

  何摩道:「正是。」

  陸介想起師父的話,天臺魔君是當今武林僅存的藏派高手,也是青木道長再三向愛徒告誡的幾個辣手人物之一,但是不知怎地又變成了天全教的護法?

  他暗奇道:「以天臺魔君的聲望,據師父說,功力委實高極,難道天全教教主還要厲害嗎?」

  何摩的話打斷了他的思維:「陶一江還說了三個字……」

  陸介道:「什麼?」

  何摩道:「沉沙谷!」

  陸介驚呼道:「沉沙谷?他還說了什麼?」

  何摩道:「沒有了,他說完這三個字就斷了氣!」

  陸介腦海中似乎現出了一點線索,但是仔細想想,又似茫然,他努力苦思了一會兒,腦中反覺煩亂,霎時間,山嶺四峰似乎都在向他沉聲低吼:「沉沙谷!沉沙谷!」

  於是他抬首四望,青蔥的山巒上白雲依依,那雲的形狀倒像是一個絕大的問號。

  陸介用劍尖挑起最後一塊土堆在陶一江的「墓」上,他把劍插在地上。天已漸漸暗了。

  何摩道:「二哥,你的外衣全是血跡,別人看了怕要不妥。」

  陸介乾脆得很,「嚓」一聲把外衫撕成兩半,脫了下來,隨手一丟。

  他裡面卻穿著那套馬夫的舊裝。

  何摩笑道:「衣不如新,人不如舊,二哥怎麼這等捨不得舊衣裳?」

  陸介在心裡輕喟著,是的,衣不如新,而且這件破衣服還是做馬夫時穿的哩,但是,那段時光卻令他木能忘懷。

  馬夫?然而他是個快樂的馬夫!

  「咱們走。」

  於是兩條身影飛快地掠起,漸漸消失在重重黑暗中。

  翌日,黎明的時候,兩人已出了山區,雖然一整夜沒有休息,但是這兩個少年內家高手的臉上仍然沒有疲倦之色。

  前面出現了一個人,叉腿抱臂站在路當中,晨霧裡有點模糊,但是,可以辨出是個身高體闊的大漢。

  陸介、何摩放慢了腳步,假裝不在意地漫步而前,何摩仔細汀量了那古怪大漢一眼,只見他年約四旬,虎目濃眉,一身莊稼漢打扮。

  兩人正待假作趕路旅客低頭而過,那漢子沖著冷笑了兩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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