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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


  陸介心一橫,索性扯開門幕走了出來,只見車旁共是四個漢子,那四人盯著他,怔了一怔,忽然齊聲恍然笑道:「閣下想必是『神龍劍客』何兄了,哈,何兄端的稱得上神龍不見首尾,原來早就在車中等俺們了,俺們還在等何兄哩。」

  陸介不由大吃一驚,作聲不得,那四人中一個高個子已開口道:「在下點蒼吳飛,這位是九華方平。」

  陸介瞧那方平年約二十上下,劍眉虎目,極是雄壯,方平向他一揖,他一時不知怎麼是好,只好也回了一輯。

  那點蒼吳飛續指著左邊一個白衫少年道:「這位是呂梁派『散手書生』龔百安。」

  那龔百安儒衫青巾,長得俊美瀟灑,對陸介一揖道:「何兄英名久仰。」

  陸介只得又還了一揖,呂梁又指著右邊一個粗豪漢子道:「這位是雁蕩的『鐵蛟龍』溫嘉,前天在皖南大演身手,空手敗了江南綠林總舵手,你們多親近。」

  那溫嘉大笑道:「吳兄莫要往我臉上貼金,哈哈——」

  陸介見這四人個個年紀輕輕,卻是個個太陽穴隆起,神光逼人,心想:「這幾個全是名門高弟,看來都是內外兼修的好手,不知……」

  驀然「伏波堡」三字飄上他的腦海,他忖道:「他們既把我認成什麼何摩,我就索性冒充一下,瞧他們去『伏波堡』幹什麼?」

  一念及此,他插口道:「小弟路上來也聽到有人談起『神拳金剛』被人擊斃的事,這一下子,武林三英的其他兩個怕不肯甘休。」

  「鐵蛟龍」溫嘉道:「黃方倫我會過,這人仗著他師門威名,擠身武林三英之列,其實真功夫比三英中老大老二要差多了,這一下,只怕老大和老二說不得要設法查凶報仇的了。」

  陸介像是有那麼回事地點了點頭,道:「伏波堡的姚百森堡主這人似乎有點……」說到這裡他故意停住,等人家接下去說,因為他只從姚畹的口中得知姚百森的姓名,其他一概不知。

  果然那九華「火文劍」萬平接口道:「這廝的確有點深藏不露,沒有人知道他究竟有多大功夫。」

  吳飛點頭道:「有的人說他功力卓絕,脾氣怪僻,也有人說他極是仗義疏財,暗中救助朋友,不過這人委實透著古怪。」

  陸介一面裝著點頭點腦,一面用心聆聽他們的每一句話,因為他要扮演那何摩,就得先摸清這些人的關係和企圖。

  「散手書生」龔百安道:「要不是為了那……有關咱們五派師門大事,咱們和姓姚的素不相識,也不去架這梁子了。」

  陸介搶著應了一聲:「是呀!」

  心中卻是猛然一震,龔百安說的「那……」卻沒有說清楚「那什麼」,心忖道:「大約這龔百安所含糊的那什麼就是這其中的關鍵了。」

  那點蒼派的吳飛道:「咱們既是到齊,這就開始行動如何?」

  散手書生道:「如此最好。」

  雁蕩派的「鐵蛟龍」溫嘉道:「咱們請何兄發號施令。」

  吳飛拍手道:「在下也是這個意思。」

  陸介一聽大急,心想自己若要主持此事,只怕立刻就得露出馬腳,連忙道:「小弟何德何能,豈敢有僧。」

  九華派「火文劍」方平道:「何兄劍挑『天全教』四大堂主,這分武功豪氣,俺們佩服得很。」

  陸介大聲道:「不成,不成,我看還是請方兄主持來得恰當。」

  方平正要推讓,陸介忙搶著道:「方兄不可推辭,瞧天都快亮了。」

  方平瞧出破綻,一急之下施出全力,呼呼兩聲,已從溫嘉身旁超過。

  溫嘉吃了一驚,暗道:「這何摩好俊的輕功。」

  當下無形之中,腳程逐漸加快,趕了幾丈,抬目前看,只見「何摩」已和吳飛奔得首尾相接。

  陸介猛然想起不宜過分顯露,連忙放慢了一些,和龔百安並肩而奔。

  陸介心中暗忖:「這幾人端的個個身懷絕學,全是名門高手,倒不知夜探伏波堡究是何為?瞧他們倒像是早就約好了哩。還有那真正的何摩要是待會兒來了的話,只怕要不知所云。」

  這幾人輕功展將開來,在短時程內瑞的疾逾奔馬,足足奔了大半個時辰,地勢陡高,伏波堡已隱約在望。

  陸介見幾個人輕功雖佳,但這一程急奔,腳程已漸漸緩了一些,而陸介如均勻地呼吸著,不即不離地跑在吳飛的後面,他暗暗忖道:「師父他老人家的這手『禦風換氣』端的神妙,我若這樣跑下去,就算再跑上幾個時辰又有何妨?」

  五條人影飛也似地騰躍在山石上,借著巨岩的掩蔽,一會兒就到了堡前。

  黑夜中,伏波堡雄偉的建築物便更顯得龐然可怕,眾人不約而同地突然止步。

  方平輕聲道:「這正是前門,何兄就從此入,咱們分散。」說著從懷中掏出五個煙火筒,交給大家道:「不管發現珍藏室沒有,一律到前庭會合,遭強敵遇險則放煙火,咱們走!」

  陸介望著他們四人如四縷輕煙一般滾向左右而去,一時仰望著蔚然的圍牆,不禁呆了一會兒。

  驀然,一股風聲從後面直襲過來,陸介雖然只與人交過一次手,但是,十年來朝夕不斷的苦練,使他具有異常的敏捷反應,他身形向左一轉,看也不看地反手抓出。隱約中看見是一個蒙面的黑衣人,那人一翻腕,續擊下來,勁風之強,如刀如剪,他輕嘿一聲,掌中吐勁,「啪」的一聲,他身形微晃。

  那人卻是借勢一個跟鬥倒翻而出,霎時沒入黑暗之中。

  陸介一怔,發覺手中多了一個圈紙卷兒。

  他不解地攤開紙團兒,藉著星光一看,只見上面寫著歪斜的字:「切記!」下麵寫著:

  「甲、雙手合攏。
  乙、拇指一外一內。
  丙、相互旋轉,雙掌互擊。
  丁、回答:在下插柳上山清,一外一內一條心,占龍。」

  陸介不禁看得莫名其妙,心想:「這是什麼啊?難道那蒙面人把這給我,要我『切記』?」

  他反復看了兩遍,仍是不得其解,抬頭一看,時辰不早,他把紙團朝懷中一塞,蛇行鶴步地潛到伏波堡圍牆邊,他長吸一口真氣,身形不徐不疾地緩緩升了起來,剛剛達到牆頂的高度,他身形忽地一斜,貼著牆上的阻障物翻入了內院。

  陸介這手輕功說不上快,但是妙就妙在「不快」兩字,天下輕功莫不是講究輕靈快捷,但像這種輕功卻能一絲衣袂之聲都不發出,使人絕難發現,陸介此時功力雖仍未臻爐火純青,但憑這手身法已足以睥睨武林了。只是他自仍不清楚,因為他到現在連師尊的姓名來歷都不知道,自己更不知道自己所學的武功究竟有多高了。

  陸介像失去重量一般飄落伏波堡內,他四周看了看,果如那方平的師父「藍石翁」所料,四面的佈置和地圖上畫的差不多,陸介一面感佩,一面悄悄繞過一叢花圃。

  前面黑暗得很,陸介不禁有一些緊張,他換了一口氣,像一片枯葉般輕輕跨出一步,驀然——

  黑暗中人影一晃,一條黑影如鬼魁一般閃身而出,陸介心中一震,閃電般把跨出的腿收了回來。

  那人手臂一動,一道光華盤繞一匝,敢情那人是抱刀而立。

  黑暗中,那雄壯的大漢抱刀而立,刀光森森然,月光映在其上,放出一閃一爍的白光。

  陸介收回跨出的右足,猛然那大漢刀子一振,沉聲喝道:「這位大哥……」

  陸介猛可一抬眼,瞥見那大漢滿面緊張之色。

  耳畔卻聽到那大漢低沉的聲音接著道:「敢問老大是上什麼路的?向外向內,有點無占?」

  陸介一怔,心中暗道:「這兒規律真多,嘿,瞧這廝模佯分明是盤我的切口了,這倒如何是好……」

  猛然一個念頭一閃,陸介暗忖道:「原來如此——」當下雙手一合,拇指一外一內,相互一個旋轉,「啪」地輕脆互擊一掌。

  那大漢大刀一揚,陸介沉聲道:「在下插柳上山清,一外一內一條心!占龍!」

  那大漢霍地收下大刀,恭聲接口道:「占虎!」

  陸介微微一笑,心中暗忖道:「嘿,這叫做千載難逢,這樣子混進去再好也沒有!」

  思索一定,揮了揮手,大踏步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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