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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六


  灰衣女郎冷笑一聲,道:「我不信,他必定在屋裡,只是不願意見外人罷了。」

  高戰對這灰衣女郎的固執和不相信自己,引起極度的不快,也冷冷答道:「在下一片好心,姑娘既然不信,在下也沒有解說之法。」

  高戰已微有些怒氣,轉念又想:「一個焦急的人總是口不擇言的,我何苦與她爭論什麼?」

  他本是忠厚豁達之人,想到這裡,自顧淡然一笑,便向金英走去。

  那知才走了兩步,忽聽那灰衣女郎厲聲叱道:「你笑什麼?」

  高戰一怔停步,緩緩道:「在下自覺好笑,難道也礙了姑娘的事?」

  灰衣女郎道:「哼!你一定心裡罵我吹大話是不是?告訴你,咱們師父也是江湖中頂兒尖兒的人物,你不要狗眼看人低。」

  高戰不悅道:「在下與姑娘素無一面之識,姑娘的令師名聲再大,難道就教姑娘這般出口傷人的嗎?」

  灰衣女郎冷笑道:「便是傷了你,又打什麼緊?」

  高戰斜退一步,原待發作,但終又強自壓抑住怒火,暗道:「高戰!高戰!你是為了救英弟的傷而來的,怎能這樣動輒跟人家生氣呢?」

  然而,那灰衣少女盛氣凌人的眈眈注視著他,臉上滿是一副不屑的神態,又使他不能平白忍下這口氣來,便也冷笑著道:「令師能教調出這種目空一切的高人,想必也是了不得的人物,在下倒想拜聞令師大名是怎樣稱呼的?」

  灰衣女郎傲笑道:「你總聽過關外當今第一高人,天煞星君四個字吧?」

  高戰駭然一驚,但繼而失聲大笑起來,道:「啊!原來你是說宇文彤?」

  灰衣女郎臉色一沉,道:「你敢直呼我師父名諱,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煩了。」

  高戰笑道:「不敢,在下雖是江湖無名之輩,但與令師,倒有數面之緣。」

  灰衣女郎喝道:「那麼你是誰?」

  高戰道:「在下姓高名戰,姑娘可是張麗彤張姑娘?」

  灰衣女郎大吃一驚,身不由己一連緩退了好幾步,駭呼道:「啊!你就是高戰!」

  高戰見她驚惶之色,心裡竟有說不出的滿足,張麗彤和文倫師兄妹為了爭奪丐幫大位,曾在那座荒野中的土地廟裡和師兄李鵬兒朝過相,難怪方才一見之下,覺得有些面熟。想起師兄,他不禁又興起無限懷念,古廟一別,師兄李鵬兒和自己多年音訊未通,至今不知下落何方,而自己這些年來東奔西走,一事無成,回想起來,亦有幾分愧意。

  這時,張麗彤已經由驚而憤,由憤而怒,忽然「嗆」地一聲響,抽出肩後長劍,沉聲喝道:「姓高的,你師兄搶了咱們丐幫幫主大位,害得我師兄好苦,今天姑娘跟你拼了。」

  說著,一領長劍,「唰」地分心刺了過來。

  高戰忙一擰腰,閃過劍鋒,道:「且慢,你師兄的傷,難道是我李師兄傷的嗎?」

  張麗彤切齒道:「雖不是他親手打傷的,但若不是因為幫主大位,咱們不落敗而走,怎會被天魔金欹的毒砂所傷,姓高的,這筆賬,姑娘反正算在你的頭上。」

  話聲未落,又是唰唰兩劍,橫飛而至。

  高戰腳踏小戢島慧大師所授「詰摩步法」,輕妙地又閃開兩劍,心裡卻在自忖:「這件事怎又扯上了天魔金欹?那金欹不是毒君金一鵬的徒兒嗎?難怪文倫吃他毒砂打傷,竟會這樣重。」

  他曾經在土地廟中目睹李鵬兒和文倫爭位之戰,那時李鵬兒本可打敗文倫,但為了張麗彤幽怨的一瞥,才失手反被文倫刺傷,這些往事歷歷在目,無疑地,師兄李鵬兒已對這位張姑娘頗有幾分動心,高戰愛屋及烏,自然不想跟她動手。

  匆匆間張麗彤已快攻了十餘劍,但都在高戰的曼妙身法之下化為烏有,她情急之下,嬌叱一聲,劍勢陡地一變,越發層層洶湧,展開了天煞星君宇文彤平生得意劍法「萬流歸宗」來,忽然,草坪上的文倫發出一聲低沉的呻吟聲。

  張麗彤雖然急怒羞惱之下,耳目卻仍不離師兄左右,一見文倫痛苦的呻吟起來,登時收劍躍退,理也不理高戰,逕自奔到文倫身邊,一條腿跪在地上,低聲急問:「師哥哥,你怎麼啦?那兒不舒服麼?」

  文倫痛苦的扭動了一下身子,呢喃著道:「你……你在跟誰說話?」

  張麗彤柔聲道:「我們碰到李鵬兒的師弟高戰,正要殺了他替你出氣哩!」

  文倫那血肉模糊的臉上一陣抽動,急急說道:「是高戰?」

  「是呀!師哥哥,咱們被他師兄害苦了,好容易竟在這荒山中碰見了他……」

  「不!你不是他的對手……師父呢……師父怎麼沒有來……」

  「師父就要到了,他老人家叫我先送你來華山,求見孫不韋前輩,孫老前輩會替你治好傷勢的,師兄,你放心吧!」

  文倫痛苦地輕嘆一聲,恨恨說道:「等我傷勢好了,一定要找李鵬兒和金欹報仇,師妹,你快帶我去見孫老前輩!」

  張麗彤頓了頓,點頭道:「好的,但孫老前輩現在不在家,咱們須得等他回來。」

  文倫忽然奮力叫道:「不!不!我要趕快治好傷,趕快去報仇,你快些帶我去呀!」

  這一聲大叫,也許抖動了傷口,叫聲才落,緊跟著又低聲呻吟起來。

  張麗彤滿臉憐惜地用一條毛巾替他拭著創口上流出來的污水,一面柔聲安慰他道:「師哥哥,你千萬忍耐一會兒,我這就帶你去了。」

  說著,果然從草地上將文倫抱起,一步一步向茅屋行去。

  高戰看到這裡,不覺癡了,不知不覺卻為師兄感到萬分失望,瞧這情景,張麗彤固是個溫柔多情而體貼的姑娘,但她一顆心早已給了文倫,只怕再不會有所動搖。

  他深深為張麗彤的柔順而感動,唯可惜的是,這樣一個好姑娘,竟會愛上那專橫陰狠的文倫。

  天地間的事,往往是這樣難以捉摸,高戰喟嘆一聲,僅只癡癡望著張麗彤已經抱著文倫跨進屋去,卻不忍再出聲阻止他們。

  茅屋中傳來一陣陣人語,或許是文倫和張麗彤在切切私語,或許是張麗彤也發現了土坑上的殘廢老人,正好奇地盤詰著他……高戰只覺心中空蕩蕩的,無意細聽,迷惘地依著金英席地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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