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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三


  那黃衣僧人迅若飄風橫身攔住去路,冷笑道:「施主說得好輕鬆,禪林上院雖然不中用,也不是施主說來便來,說去便去的地方。」

  高戰知他誤會已生,仍然笑道:「在下原屬無心,大師父要怎樣才肯放在下出寺呢?」

  黃衣僧人冷叱道:「施主既是有目的而來,說不得,只好委曲施主留下了。」

  高戰忙道:「大師千萬不要誤會……」

  但那黃衣僧人不待他把話說完,大袖猛地一揮,厲聲喝道:「踩探奸細,還不與我拿下!」

  殿外應聲躍進四名高大的僧人,霍然一分,鐵拳齊揚,登時激起四道勁風,猛向高戰遙擊過來。

  高戰心念疾轉,暗想:「我不可跟他們傷了和氣,暫且離寺,今夜四更再來不遲。」主意一定,並不還手,腰間微扭,宛若一條游魚般從四股拳風中閃身出來,急急向殿外搶去!

  那黃衣僧人大聲喝道:「那裡走!」一頓雙足,掠到門前,兩袖陡地交拂,竟用的「小天星」內家手法,倏忽間拍出三掌,將大殿正門封住。

  這三掌出手,快得好像同時遞出,疾風橫掃,帶得高戰衣角飄起一尺多高!

  暴響聲中,高戰紋風未動,黃衣和尚卻被震得一連晃了三晃,終於拿樁不穩,倒退兩步,高戰意在出困,騰身拔起,已藉這石火電光的剎那搶出殿外──

  但是,當他脫身出殿,揚目一瞥,卻不由大大吃了一驚!

  原來就在這短短一剎那間,那空蕩蕩的院子裡,早已密密麻麻站滿了許多和尚,人人懷抱著一柄明晃晃的戒刀,七人一組,遍佈在院中每一個角落。

  院中群僧,少說也有百餘人,但卻個個凝神待敵,竟沒有一點聲息。

  這顯然是佈成一種陣法,而且百餘僧眾秩序井然,絲毫不亂,單憑這一點,足見這陣法必是久經訓練的合擊之術。

  高戰倒不是擔心衝不出去,但他原不是尋事而來,假如仗持武功硬撞出寺,難免失手傷人,這場誤會,豈非更無法解釋了嗎?

  他略一沉吟,殿裡黃衣僧人已領著四名和尚緊追出來。

  眾僧同聲大喝,陣勢業已迅速地發動,最近的一組七個和尚「霍」地一合,搶佔了左方天干方位,幾乎在同一瞬間,另一組七名僧人戒刀斜舉,又攔在右方地支位上,那黃衣僧人厲叱一聲,滿場僧眾盡都挺刀而進,彼此穿梭互換,但見整個院子裡全是一片寒森森的刀光,映著一張張木然的面龐,你進我退,交叉遊走,生像是一叢刀輪,開始轉動著向高戰直逼過來。

  高戰長嘆一口氣,探臂一揮,「嚓」一聲輕響,長戟已合在手中。

  他這裡兵刃才到手,驀聞暴喝聲起,左右前後十餘柄戒刀已經一齊捲上來。

  高戰長嘯一聲,長戟一抖,劃起一道燦爛的銀弧,「叮叮」連聲,四周刀鋒頓時直盪開去,但一波才退,第二層十餘柄戒刀又從四面猛捲而來。

  高戰豪念大發,抖擻精神,從第一招「金戈耀日」開始,展開高家傳家之寶四十九式「無敵戟法」,長戟劃空,振起「呼呼」風聲,四周刀光登時一斂。

  黃衣僧人見高戰這般驍勇,陡又發出一聲大喝,陣勢忽地一變,百餘僧眾突然加快步子,飛快地環繞著高戰旋轉起來,戒刀此起彼落,恍如洶湧的浪頭,一波未退,一波又到,翻翻滾滾,無止無休。

  高戰漸漸感覺四周壓力越來越重,「無敵戟法」竟有些施展不開了,雄心立生,引吭又是一聲厲嘯,手上招式一變,竟用了「恒河三佛」所授的「天竺杖法」。

  這一來,長戟威勢陡增,高戰邊戰邊移,不多久,已經到寺門前,陣中僧人閃避不及的,一連負傷了七八名。

  高戰不覺有些懊悔,大喝一聲,長戟連演絕學,盪開四周刀影,一擰身,掠上寺門瓦頂高聲說道:「在下無意與貴寺為敵,失手之罪,容後自當補償!」

  說完,轉身如飛隱入夜色之中。

  黃衣僧人看得目瞪口呆,自知縱追下去,也無法攔得住高戰,怔了許久,才揮揮手道:「撤陣,擊鼓請方丈臨殿議事……」

  ***

  蒼茫夜色中,高戰疾馳一程,便放緩了腳步,在他身後遠遠傳來一聲聲沉悶的「咚咚」鼓音,歷久未輟!

  他尋了一處隱蔽的大樹,躍上樹枝,廢然坐下,暗忖道:「這場架真是打得太不應該了,明明是去尋人的,不想卻結了冤家。」

  從跡象推斷,今夜四更,禪林上院必定有大事發生,寺中僧人均已久經訓練,合擊的陣式,已不在少林「羅漢陣」之下,他們這般戒備森嚴,難道有什麼厲害的對頭要尋上門來麼?

  可是,這個推想又有些不像,試想靈鏡大師功力何等了得,有他在禪林上院,論理便有厲害的仇家尋上門去,也不至於急急分派門人到什麼無為上人處去求援,這樣看來,靈鏡大師必定不在禪林上院了。

  但他身上那封平凡上人的書信,又分明寫的是「禪林上院」,這又是什麼原故呢?

  高戰百思不得其解,決心今夜四更,再赴禪林上院去探個究竟,他想:「如果真有什麼大膽強徒敢到這裡侵擾,自己正好挺身而去,以贖適才撞陣時失手的罪衍。」

  月兒悄悄爬上了樹梢,遠處海面波光粼粼,景色幽寂,普陀山好像已經沉沉入睡了似的。

  高戰一日未進飲食,肚裡不覺有些饑餓,忙在樹上躍坐行功調息,直到體內真氣運行兩個周天完畢,睜開眼來,又已精神奕奕,饑意全消了。

  他看看天色這時才三更不到,但反正已別無他事,便縱下大樹,覓路重回「禪林上院」而來。

  遠遠地,高戰已經望見寺外大門早已關閉,院內漆黑森森,不聞人聲,不覺又奇道:「看這模樣,似又不像有事的光景?」

  既已來了,索性探個明白,高戰展開輕身之術,掩掩遮遮躡足來到寺外,尋了一顆巨樹,身形一縱拔起,輕飄飄隱在樹上。

  三更過後約有個把時辰,陡聽遠處順風傳來一聲震耳的怪笑之聲!

  那怪笑聲亢長激厲,劃過夜空,分外懾人心魄,而且來勢十二分迅速,正是遙遙撲向「禪林上院」來的……

  高戰精神一震,縱目向笑聲來處望去,夜色依舊深沉,竟未發現有何異狀?

  笑聲才落,「禪林上院」中忽然「咚咚咚」擊了三聲鼓,頓時一聲梵唱,全院燈火突明,寺門開處,緩步行出兩列灰衣僧人。

  這些身著灰色僧衣的和尚手執火炬,神情凝重地緩步而出,沿著那兩排夾道巨松,每隔三五步,便留下兩名僧人執炬對看而立,一直延伸到二十丈外,列成這一整齊無比的火巷。

  院中空地上,早已黑壓壓站滿了百餘名僧人,人人右手抱著戒刀,左手豎掌問訊,但從寺門通往正殿之間,僧人分列為二,讓開五尺寬一條空地通道。

  高戰好奇地順著寺門望進去,只見正殿前雁字排開一十八名紅衣僧人,暗合十八羅漢之數,另有四名黃衣和尚,簇擁一張巨大的藤床,床上閉目合十,跌坐著一個身披金色袈裟、光面無鬚的老年和尚。

  高戰居高臨下,一瞧那藤床上的和尚,心裡登時一陣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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