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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四


  辛捷大喜,走上前去摸著辛平的頭道:「真是我的乖兒子,你說得一點不錯,只要功力深厚,任何一門功力都厲害,高手交手,一切招式對方都了然於胸,是以每每打到最後總是真力相拼,所以你在內力方面須要多多努力。」

  辛平欣然受教,口中卻道:「爹爹,我知道啦,不知要什麼時候,我才能練得和高戰大哥一般強。」

  辛捷笑道:「只要你肯照著梅公公和我教的法子去下功夫,等到你年紀長到你高大哥一樣大,功力也就差不多了,你想想看,我辛捷的好兒子能輸給別人麼?」

  張菁見辛捷和兒子廝混,全然沒有尊嚴,真是好笑,想到辛平這小鬼對父母有如兄弟姊妹一般,並無畏懼之心,雖說是自己從小縱容,可是他父親也並未真正嚴加管教過,當下裝作生氣,一皺秀眉對辛捷道:「平兒愈來愈沒規矩了,都是你寵壞的,日後他如不聽話,你可不能怪我管教不嚴了。」

  辛捷聳聳肩,林玉忍不住笑了出來。

  辛平牽住張菁的手道:「媽媽,平兒一向是個很聽話,很聽話的小孩,從來不淘氣。」

  林玉掙脫辛伯母牽著她的手,學著辛平的口氣道:「是啊,平兒是個很乖很乖的小孩,只是,只是專門和媽媽作對。」

  辛捷張菁聽她說得有趣,都笑了起來,笑聲中,四人一齊走進屋子,室內爐火熊熊,令人有一種懶散的感覺,辛捷張菁夫婦看著這雙小兒女,不停的把松枝向火中加去,沒有一刻兒安靜,不由莞顏而笑。

  正在此時,林汶走了時來,她低聲叫道:「辛伯伯,辛伯母!」

  張菁見她幾月不見,臉上大見清減,悄聲道:「汶兒,你又瘦了,你別一天到晚想心事,你有什麼難解的問題都告訴我,伯母一定替你設法。」

  林汶臉上一紅,心內卻十分感激,低聲說道:「伯母,我心裡沒有想什麼。」

  張菁笑道:「伯母像你這樣的年紀,成天只懂得淘氣,就是天上的星星,我也想去招惹一下,心中哪裡存著一絲憂愁,汶兒,年青的時候是應該快活些,你不信去問你辛伯伯去。」

  林汶點頭道:「伯母說得是。」

  林玉卻插口道:「辛伯伯,伯母當真……當真這麼頑皮麼。」

  林汶叱道:「小妹,別不知規矩亂說。」

  辛捷笑對林氏姊妹道:「你伯母教你們頑皮淘氣,你們千萬別學,如果和她當年那樣……那樣任性,將來只怕……只怕,哈哈!」

  他原想說「只怕難找到婆家。」可是偷眼望見張菁神色不善,連忙乾笑混過。

  「五花馬,千金裘,呼兒將出換美酒,與爾同銷萬古愁。」一個蒼老的聲音吟著唐詩,漸漸走近,辛捷連忙走出,展開輕功,迎上前去,口中喊道:「梅叔叔,我們回來了。」

  梅山民邁著大步,手中捧了個酒葫蘆,他見到辛捷,點首連道:「好,好,平兒這下可放心了。」

  辛捷道:「梅叔叔,你把虯枝劍式傳給平兒了!」

  梅山民微笑不答,仰起頭又喝下一口酒,口中反覆高唱著:「呼兒將出換美酒,與爾同銷萬古愁,呼兒將出換美酒,與爾同銷萬古愁。」一步步走向屋去,辛捷跟在後面,也一同進去。

  晚飯後,老少三代圍在火邊歡談著,辛捷看著這一家人相聚在一塊,此刻真是一年中最快樂的時候,他心中有一種安適的感覺,因為他已回到家了。家,這千萬他鄉遊子所嚮往的地方,畢竟有它值得令人懷念之處。

  ***

  新正初三一過,辛捷夫婦啟程趕赴打箭爐。

  又下雪了,辛平和林氏姊妹圍在門口,依依不捨,大有人去樓空之感。

  辛平高聲喊道:「爹爹,媽媽,快回來呀!」

  張菁笑笑,心中也有不捨,便說道:「平兒你好好學武藝,將來也可以代你父親去做些鋤強扶弱的事,免得你父親一年到頭馬不停蹄的跑來跑去。」

  辛平點點頭,上前點燃一個沖天炮,嗤嗤一聲,直沖上天,硝煙瀰漫中,辛捷張菁雙騎如飛而去。

  **

  打箭爐,西去禪院。

  大廳前廣場上燈火輝煌,高高矮矮坐了六七個人,有僧有俗。

  其中有一個衣著黃色袈裟的僧人,頭如芭斗,雙目炯炯有光,正是禪院主持大和尚嘉西穆,他轉身向後座一位道家打扮少年道:「清虛道長,月已當中,那姓辛的小子怎還不來?莫非是畏縮不敢赴約麼?」

  旁邊一個俗家打扮中年瘦漢插口笑道:「這小子如果不來,多半是知道道長在此,又害怕三位大師追魂飛蝶的絕招。」

  這瘦漢是青藏一帶大盜,喚作大力神李天來,人雖長得枯瘦,可是天賦異稟,神力驚人,有一次他一手抓住一隻巨犀獨角,抵住不讓犀牛前衝,最後兩犀牛力盡屈服。自此而後,李天來威名大震。有一年,他在川邊作案,不該劫財後又想劫色,被辛捷撞上,兩人言語失和,動起手來。

  當時辛捷本可取他性命,可是憐他一身神力,功夫不錯,平日為惡尚少,是以劍式微微偏去,削去他一隻左耳。

  李天來引以為終生奇恥大辱,逃回老家苦練大力鬼王抓,五年之後,大有成就,恰好辛捷與西禪寺三主持喇嘛結樑,三個喇嘛深知辛捷名揚四海,豈是易與之輩,是似遍請西南西北成名人物,準備將辛捷毀在打箭爐,那李天來正愁自己一人去找辛捷報仇,未免人單勢弱,如此良機豈可錯失,於是欣然應邀。

  那道裝少年臉色始終十分凜重,他是西崑崙金光觀清虛真人,那西崑崙武功另成一派,與中原武學反道而行,可是歷年來能人迭出,隱約間已是青藏高原武林盟主,所以清虛其人年紀雖青,西去禪寺主持喇嘛仍然禮敬非常。

  道裝少年道:「先師太乙真人當年肩上中了辛大俠一劍,苦思破解之法,閉關三年仍然不得要領,是以鬱鬱不歡,臨終之時忽然徹悟,原來辛大俠所施的劍法是失傳已達十年的少林絕藝『大衍十式』。」

  西去禪院首座主持大喇嘛嘉西穆討好笑道:「管他什麼『大衍十式』,洒家想來總不會強過貴派降魔杖法。不瞞道長,當年洒家在尊師手下走不到十招,就敗在尊師降魔杖下,如非尊師手下留情,洒家這板芭斗大頭早就被打破了。」

  那瘦漢也湊趣道:「待會姓辛的小子來了,要他嘗嘗道長西崑崙絕藝,莫說我們西方無能人。大衍劍法又怎樣?我李天來從來沒聽過,任是再兇,我想也有法子破去。」

  「未必見得。」聲音從高處傳來,中氣十分充足,震得廣場上大鐘嗡嗡作響,眾人抬頭一看,只見在上廳門口兩個高逾四五丈大彌勒佛像頂上,同時出現一條黑影。

  兩條黑影忽然長嘯一聲,一齊向下跳去。待到立地丈餘,各自在空中打了一個圈子穩住下墜之勢,雙雙飄然落地。

  青虛道人心想:「那辛大俠名滿天下倒也罷了,想不到這女子功夫也如此高強,多半就是辛夫人,適才那招『蒼鷹搏雉』,能夠凌空打了個圈子,武林中已不多見,而且落地『平沙落雁』身法,運用這輕盈美妙,端的已入化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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