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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九


  她好像把眼前的景象當成了夢境,她怕這個夢會很快的消逝似的,祈求著,道:「阿正哥,你說這是不是真的,我是不是在做夢?」

  玄正輕拍著他的手,又指著天空,道:「這不是夢,這是真實的,你看天上的日頭多紅,多耀眼。」

  丁怡心道:「夢是會消失的,我真怕再回到過去,我好怕那種現實的一切。」

  玄正一笑,道:「怡心,我們就是在現實裡,我們脫離不了現實。」

  方傳甲歎口氣,道:「這孩子受的打擊太多了,也被嚇壞了。」

  方傳甲這時才問丁怡心,道:「聽丁大夫說,你已同成千業回去家鄉了,怎麼又回來了,姓成的那小子呢?」

  丁怡心不由又落下淚來。

  玄正忙勸道:「別哭,你慢慢地說。」

  丁怡心拭著淚,道:「千業死了。」

  方傳甲還無動於衷,因為他老人家一直是不喜歡成千業的為人。

  但玄正吃驚,道:「丁大夫說,成兄的傷已穩住了,又怎麼會死?」

  丁怡心道:「阿正哥,就算他活著,半邊身子沒知覺,他……像個廢人一樣,更加痛苦……」

  方傳甲道:「他活該!」

  玄正道:「至少還能活命吧!」

  丁怡心道:「我會守在他身邊的,我打算好了同他隱居山林的,可是千業不答應,他交待我定要為他報仇,然後……然後他咬舌頭死了。」

  玄正全身一緊,道:「他只說了這些?」

  丁怡心道:「他不止一回地對我說,他說我們兩個都欠你的,要我先找你,便是做牛做馬吧……嗚……」

  她又哭了。

  方傳甲沉聲道:「那個成千業,既報恩又報仇,偌大的責任推給一個弱女子,而他卻撒手不管了。」

  玄正忍不住拉住丁怡心,道:「別哭,至少你現在又遇到我了。」

  丁怡心好像突然很疲倦的樣子,她的雙目失去了光彩,便雙腿也好像站不穩似的,就好像她走了一段漫長的,也是崎嶇不平的長路,如今才困難地走到盡頭似的。

  她吃力地道:「阿正哥,我一直不信姓周的話,他說你們已死在風火島,你說這是怎麼一回事?」

  玄正道:「我也不知道,能夠活著,實在幸運。」

  方傳甲道:「孩子,那種陸沉的景象,我老人家活了七十整,這還是頭一回碰上,差一點老命也完了。」

  玄正道:「我與師祖都受了傷,我們回仙岩石住了幾日把傷養好,這是去快活壩的。」

  丁怡心聞得玄正去快活壩拚命,便立刻又緊張起來,她關懷地道:「又去找那惡人?」

  玄正道:「他是我的大仇家。」

  丁怡心道:「阿正哥,我們再相遇,也許正是上天的安排,我希望……」

  丁怡心眸子立刻閃亮起來,便在這閃帝的光芒中,漸漸地有了濕潤。

  她怔怔地望著玄正,她等著玄正繼續說下去,這時候她也正渴望著玄正會對她有什麼表示,但不管什麼表示,她都會毫無疑意地接受。

  玄正忽然問方傳甲道:「師祖,我以為我們應先把怡心送個地方去。」

  丁怡心立刻搖頭,她緊緊地拉住玄正,面上一片祈求之色,道:「不,什麼地方我也不去了,我再也不離開你了,阿正哥,你剛才不是說這是上天安排的嗎?那麼,我們何不順應上的天安排?就算是……死也要死在一起,我再也不獨自一人走了。」

  丁怡心這是真情的流露,如果這時候安家姐妹在,她是不會如此說的。

  她有自知之明,她如今真的只是個大寡婦,雖然內心中想著玄正,但卻難以啟齒。

  如今不同了,玄正死裡逃生,安家姐妹,甚至尚家姑娘均以為玄正已死在風火島上了,這是機會,丁怡心當然知道這是她唯一的機會,如果玄正不再出關,不再去天馬集,她就有機會了。

  丁怡心在飽經憂患之後,她已長大了,她知道自己的命運應該操在自己手上,她不要再任人擺佈了。

  丁怡心大膽地吐出她心中之言,便也令玄正大為感動,因為,這證明玄正過去所想的是正確的,那就是丁怡心一直是愛他的。

  於是,方傳甲笑笑,道:「好吧,阿正,帶著她一齊去吧,至少也有個替我們收屍的人。」

  這真是一句不吉利的話。

  丁怡心立刻搖頭,道:「不,方爺爺,我要你們兩個都活著,我不要你們死。」

  方傳甲再一笑,道:「孩子,普天之下沒有想死之人,但當必死的一刻到來的時候,便也無可奈何了。」

  玄正心中吃驚,他實在不懂,師祖為什麼會說出這麼一段話?

  他驚訝地看著師祖方傳甲。

  丁怡心道:「你們真的死了,那就叫我們死在一起吧,阿正哥,我決定陪你們去快活壩。」

  便見方傳甲已拉過「血箭」周上天的坐騎,他老人家獨自上了馬,低頭笑笑,道:「我先走一程,前面等你們,姓周的坐騎還真舒服。」

  他不等丁怡心或玄正說什麼,一夾馬腹,便說明了他老人家對丁怡心的好感。

  玄正與丁怡心應該是一對,雖然,安家姐妹也不錯,但玄正又怎能娶那麼多老婆?

  玄正上了丁怡心騎來的馬,他扶著丁怡心也騎上,兩個人默默地卻也是緊緊地摟抱著,丁怡心把一張含淚帶笑的臉,緊緊地貼在玄正的背上,就在馬蹄聲中,二人幾乎是心連心地變成一個人了。

  玄正很激動,他想了很多——從丁傳文想起,直到成家父子是如何設計娶走丁怡心,然後就是風火島上的黑日子……。

  他想透了,這一切的受害者只是兩個人,那便是他與丁怡心二人。

  如果當初丁傳文所堅持,把丁怡心嫁給他,一切的情況便不同了,因為,如果關山紅叫他做出違背丁傳文的事,他一定會反抗——雖然那時候他對關山紅言聽計從,絕不反抗,但如果關山紅叫他對丁家有任何不利的事情,他就會問關山紅「為什麼」?

  只可惜丁傳文太勢利了,便也害苦了丁怡心。

  玄正想著,便不由得以手按在丁怡心的雙手背上。

  那也是一種同情,當然也是安慰,丁怡心在被那周上天幾乎得手的情勢下,她需要安慰。

  「阿正哥。」

  、「嗯!」

  「我覺得我們好苦。」

  「我們不會永遠苦下去,我們會苦盡甘來。」

  「阿正哥,你不嫌棄我嗎?」

  「我一直愛你。」

  「安家姐妹……?」

  「她們很好。」

  「她們比我純潔多了,她們也愛你。」

  「我知道,但我總覺得她們是奉父命,替她們之父安大海報恩要嫁我,這與情愛是不同的。」

  丁怡心把嫩臉在玄正的背上換了個方向,唔,我們可以看出她已露出她從未露出過的嫵媚,那真是嫦娥般的柔媚,西施般的嬌豔,在方傳甲為她披的大衫下,另是一番美韻誘人,如果玄正這時候能回過頭來看一看,他一定會忍不住吻上她的面……

  「方爺爺真好。」

  丁怡心忽然說出這句話,卻也是由衷之言。

  玄正一笑,道:「師祖他老人家很關愛我們。」

  丁怡心道:「我以後一定孝順他老人家,就好偈當成自己親爺爺般孝敬他。」

  她頓了一下,又道:「我會為他做最好吃的,為他縫製最漂亮的衣裳,為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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