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秋夢痕 > 銀槍挑乾坤 | 上頁 下頁


  先是他踏雪咯咯響,但當他繞著方傳甲轉動的時候。方傳甲心中明白,自己得分那麼一點神注意古映今,他此刻明白什麼叫暗箭難防這句話。

  這時候方傳甲不得不先選擇地形,他不想像徒弟玄都統一般挨暗箭。

  就在耿少沖繞行第二圈的時候,方傳甲拔身而起,三個空翻,人已落在斜坡上,他不動了。

  他面對著古映今,也看著耿少沖的撲過來。

  耿少沖再一次舉也繞行,他開始還把雪跌下半尺深,但漸漸地,他的足印不及一寸,就在如飛的繞行中,地上的雪印不見了。

  方傳田的神色不動,靜靜地凝視著他那支豎在面前閃閃發光的亮銀槍。

  他不需要去看那兩個雙形的映射就出現在他的銀槍上面。

  突然間,耿少沖側身拔空,空中忽倏間似出現兩團影像,兩個人影分開而撲向方傳甲……當然都是耿少沖的身子,也都掄刀往方傳甲劈過去,那映射孰幻都是令人無法分辨。

  方傳甲驀然以一足踢在銀槍下方,銀槍抖然跳動,以快得宛如返回逝去流光般一閃而猝收,半空中耿少沖一聲慘呼,整個身子猛地彎轉捲曲,灑著漫天血雨,重重地摔在雪地上,刹時雪地由白而紅了一片。

  「噌」!

  這聲音並非落雪,這聲音乃是槍尖自肉深處拔出來的,當方傳甲的銀槍撩出一溜血雨的時候,深雪便埋住耿少沖的半個身子,再看過去,雪地上宛似冒出一個泉。

  只不過這個泉冒出的不是清水,而是鮮血。

  這光景最易令人產生激蕩,至少情緒上應有反應,然而此時卻不是。

  年約七旬的「神槍」方傳甲沒有,當然,「箭雙飛」古映今更沒有。

  當耿少沖肚皮中槍摔在地上的時候,古映今只不過面皮肌肉抽動了三兩下而已,他神態上不但冷漠,而且殘酷,他怎能一點情緒反應也沒有?

  方傳甲開口了:「古樹堡的這位五把頭死得不值。」

  古映今道:「值得。」

  方傳甲道:「如果值得,至少你應該奔過去為他把雙目合起來,別叫他死不瞑目。」

  古映今道:「什麼樣的死都是一樣的死,探視與否多此一舉,憑誰也改變不了既成的事實。」

  方傳田道:「這樣的論點也只有殘酷似失去人性的你才會表現出來。」

  古映今道:「錯了,關心重於形式,我自會在因果之上為我小五把頭討回來,我想這樣才能真正地令他得到安慰而不會以為不值。」

  他一頓又道:「造化人人不同,他也許……」

  古映今邊說邊撥馬,他也伸手對方傳甲,道:「話似乎太多了吧?請上馬。」

  古映今並不取他的箭,他只是一雙鷹圖閃爍了幾下,嘴角上撩,一副冷傲的樣子。

  「神槍」方傳甲緩緩地退著,他一直未把目光移開敵人,直待他退到松樹下,解了韁繩。

  方傳甲拍馬往斜坡上去,此時的落鳳坡上一片銀白,那株落了一層雪的枯樹上,十多隻烏鴉已飛往另一林子去了,聽聲音,這些扁毛畜牲去的不遠,也許他們已料到快有一頓豐盛的大餐了。

  十分的清楚,古映今撥過馬頭的時候,他手中高高地舉起三箭,三支閃著星芒的利箭。

  真會做作,只見這古映今更把右手上的箭敲得「砰砰」響,他露出個殘酷的笑,仰聲對十丈外的方傳甲道:「同樣的,老夫的銀槍也一樣的出手奪命。」

  雙方在這落雪的斜坡上,只那麼吼叫了三兩聲,忽聽古映今厲吼如虎,拍馬直往方傳甲這面沖來。

  十分清楚的,方傳甲也抖著他手上的亮銀槍上身呈斜傾向前,雙目注視著沖過來的敵人,他的怒馬幾乎是奮蹄在半空中了。

  雙方只差五丈過的時候,古映今厲吼:「看箭!」

  弦響、箭飛,時間上只是眨眼間,就見奔弛過來的怒馬一聲嘶嗥,便往雪地上摔下去。

  方傳甲只咒駡了一句:「媽的!」他不等與馬同摔,已拔身在一旁閃躍出去,於是又是一聲「噌」!

  「啊!」

  方傳甲應聲大叫著往雪地上歪下去了。

  他的一手抓著銀槍,另一手緊緊地抓牢了那兩支怒矢按住胸膛。

  他的雙目幾乎迸出火花來。

  「哈……」古映今大笑,他忽地手腕一抖,手上的弓變得筆直,這才發現他的這張弓還可以當尖刀用。

  抖著手上的這張呈直的弓,古映今拍馬沖向方傳甲,吼叱道:「送你上西天!」

  蹄聲如雷,就快沖到方傳甲身邊了,忽然,方傳甲抖手一節亮銀槍擲向馬自,直把古映今的怒馬紮得揚蹄欲倒,而方傳甲的另外兩節銀槍,就在他騰空躍起三丈高下時候,狠狠地擁進古映今的後背。槍尖已沒入古映今的後背,幾乎自前面露出來。

  古映今一聲尖號:「喝!」

  方傳甲在古映今拼命的一擊中,他已拋槍退到三丈外。

  他的胸脯上仍然掛著古映今的那兩支利箭。

  痛苦而又翻摔在雪地上,古映今按著血口,道:「你……你沒有……死……」

  方傳甲道:「我沒有,我甚至沒有受傷,只不過你的『箭雙飛』之名,果然名不虛傳。」

  他在古映今快斷氣的時候,慢慢地解開外罩的羊皮襖,裡面露出來的竟然是好大一塊厚皮盾。

  方傳甲取出兩片牛皮盾——那是前後兩面,他舉在古映今面前,又道:「已穿透了,也傷了我的皮肉,只可惜勁道已盡,失去致命的穿透了。」

  古映今張口半天,只吐出三個字:「你媽的……」

  隨之,古映今上身猛地一挺,雙目凸瞪,刹時僵硬在雪地上了。

  西北風開始呼嘯起來,使落在地上的雪花也開始飄動著,方傳甲把槍尖上的鮮血抹拭乾淨,再用布包紮了插回腰間,找回耿少沖的坐騎走上去。

  老人家不看地上的老人,他抬頭看看天空,自言自語地道:「阿正啊,你在哪兒唷?」

  老人口中的阿正又是誰?

  水聲潺潺,鳥兒清唱,黃葉落地發出柔柔的沙聲,再加上一隻會人語的八哥刮噪,這地方還真的妙,如果說是仙境福地也不為過。

  三進大院靠緊了山邊建起來,稱不上什麼雕樑畫棟,但雄威壯觀卻是有的。

  此刻,正廳上有個四十上下紅面中等漢子,這人手上還提著一支怪杖,神采奕奕地坐在一張面對廳門的太師椅上,他的身邊卻放了個小包袱。

  有只小瓷瓶也放在那兒,側面的兩排椅子上卻坐著三個壯漢,其中一人唇紅齒白,虎背熊腰,雙目神光畢露,一副少年英雄樣子。

  另外兩人也神氣,其中一人瘦長,有一副巨弓靠在椅子一邊,那一袋利箭好像特製的,一共十二支。

  現在,那紅面中年人開口了:「阿正!」

  「關爺。」

  「阿正,事情休放在心上,官場原本很現實。」

  「是,關爺。」

  姓關的看看左右,又道:「自從你爹死後,我就暗中派人訪查,總算有了眉目。」

  那年輕的阿正雙眉一揚,道:「我爹效命疆場中箭而亡,死於回人之手,關爺查到什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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