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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六


  第九章 劍鋒之外

  「我不是來要命,是來救人!」

  達斯格裡的聲調有一股濃濃塞外語腔,低沉有力,特別是回紇民族才有的那雙藍眼睛,深邃沉穩。配上不高但是壯碩的身軀,讓人很容易聯想起,像在大漠中歷經風沙後的大石塊。

  「這可稀奇了。」

  俞快刀哈的一聲笑,挑眉回話:「大漠地王會救人?嗟!俞哥哥可是不相信這一套。」

  「黑金鷹王」達斯格裡臉上沒什麼特別表情,大剌剌用腳撩了張椅子坐下。瞧他和龐不忘擠在同一邊,挺有趣的。藏二小姐忍不住又嬌笑了兩聲,脆悅動人。俞歡公子聽得佳人這一笑,心情當下清爽起來,把本來要罵人的話給吞了回去,便朝達斯格裡一哼:「既然這麼主動坐下了,那就說來聽聽,救誰?」

  「被兵王囚禁在洛陽的那些人!」

  達斯格裡壓低了嗓子,略為傾身向前道:「當今武林只有你曾經在他們手中救出過人質……」

  俞快刀可樂了,自己得意笑著:「看來哥哥我救出那個扶桑公主的大俠作為已經傳遍武林蚣」達斯格裡正待順勢接話,那俞少爺右手突然用力搖了幾下,嘿道:「不過,這也不完全算是本少俠的功勞。」

  龐不忘呃呃了兩聲,偏頭問道:「難道當時有人暗中幫助你?」

  「嗟!以哥哥我的功力需要人家幫手?」俞快刀可是扯起嗓門來,狠狠瞪了龐胖子一眼,這才又接道:「是唐凝風那小子提供了點情報,好方便哥哥我救人。」

  達斯格裡雙眼往上一吊,像是思考片刻,又問道:「唐凝風告訴了你多少?」

  俞歡公子這會兒可怪叫了一聲,也把身子湊前,幾乎自己的鼻子快頂到對方的大鼻子,嘿嘿道:「黑金小鳥,哥哥我為什麼要告訴你?」

  「因為大漠地王也想救出那些人……」達斯格裡鼻孔噴著熱氣,不甘示弱的回道:「多了個志同道合的人,總比多了個敵人好。」

  這話是有道理,不過咱們俞歡公子可不相信這些人會如此「善良」,立刻嗤的猛噴一口氣回道:「黑金小鳥,以你們以往所作所為,要哥哥我相信你們是路見不平?不可能!」

  他邊說邊縮回了身子,大力搖頭搖手。

  達斯格裡重重一哼,猛然起身沉聲道:「俞歡,本幫和你的恩怨本來是想一筆勾銷,你既然不識好歹,咱們後會有期……」

  說完,已直接由二樓一大跨步,從窗牖直接穿竄到對街高升客棧的房頂,再一躍跳便不見蹤影。

  「好功夫!」

  藏二小姐伸了伸舌頭,吃吃笑了起來,道:「俞哥哥,看來這人功力不在你之下呢!兩年前怎麼你一個可以打九個?」

  俞快刀雙眉皺了一下,難得挺慎重的翻了翻眼想事情,須臾後才撩起桌上酒盅一飲而盡,應回道:「這事也有點怪怪的……」

  「耶?怪怪的?」龐不忘睜大了眼,問道:「怎麼說?」

  「當年那一戰……」

  俞歡回憶,大漠狂沙中以一敵九,銀大先生見證。

  當他在使出第二十七刀時,自己已經知道絕無可能打敗那九個人。但是,卻發生了兩件奇怪的事。

  「那兩件?」藏雅兒以手支頤,興趣盎然的問道。

  「第一,那大漠九鷹中有三個人並未使出全力進攻。」俞歡臉上閃過一絲沉思,道:「達斯格裡、莫辛劄、衛報這三個傢伙,似乎別有居心……」

  「第二件事呢?」藏二小姐又趕緊追問。

  咱們俞快刀瞇起了雙眼,像是回到當年情景,緩緩道:「風沙之中,似乎有一股內力氣機暗中阻礙大漠地王那九隻小鳥的攻勢……」他說到這裡,忽然「啊」的一聲!

  「怎的啦?」藏雅兒和龐不忘同聲問道。

  「是那小子……」

  「那個小子?」

  「喂駱駝水喝的小子!」俞歡哈哈大笑了起來,趕忙為自己斟酒,連喝了三盅。

  「喂,俞哥哥,你可不可以說清楚是誰呀?」藏雅兒好奇到了極點,伸手拉著俞歡的衣袖追問。無奈,只聽俞快刀暢快大笑數聲,好似感歎般的搖頭,自言自語:「天下之大,因緣之奇,該相見總相見!」

  藏二小姐嬌嗔一哼,正待再追問,卻聽得咱們俞歡少爺以竹筷擊桌,唱起歌來。

  「誰道人間,無常便無情?問君天下,有緣總相凝。小雨歇,留念處,是番思量在心中。英雄豪傑唱酒盡,吭歌一較雲霄拚。昨夜多少風?不知!唯有懷中情。」

  少林印真大師的法體棺木,就安放在高升客棧的中庭花園中。

  印性大師的手忍不住顫抖著。他輕輕撫摸師兄的靈柩,總覺得便是如此人天兩隔,未免情傷。

  唐凝風已經托人傳來了訊息,印真師兄是自身圓寂,解脫得毫無掛礙。而傳承達摩易筋經公案,竟然是為度化宗無畏而作。

  「一天之內,江湖上已是議論紛紛。」少林三十六龍象的陣頭和尚真覺,忍不住有點憂心道著:「印性師叔,這件事無論是武林中流言少林和魔教結盟,或者傳到了朝廷耳中,都是不妙之事。」

  印性緩緩收回撫摸他師兄靈柩上的雙手,朝真覺回道:「我少林頂天立地光明正大,印真師兄心無善惡一律普度。如果我佛中人為世法八風所動,與凡夫何異?」(注:「八風」為佛教名詞,指「憂、喜、苦、樂、利、衰、稱、譏」,這八種人生常遇之事。)

  真覺和尚臉上一紅,低下頭道:「師叔教訓極是……」

  「哈哈哈,好個和尚說話,不為八風所動?」

  柳生教道不知何時到了屋簷上,朝下方少林和尚冷冷笑著:「真是能八風不動,就將印真陪葬之物交出。免得……嘿、嘿!」

  真覺和尚雙眉一掀,朗聲怒斥道:「這位施主,未免口業倡狂,視少林於無物。」

  印性大師則緩緩沉聲道:「柳生施主,莫非小僧不交出來,便要強盜?」

  柳生教道哈哈狂笑數聲,在屋簷上倏忽起身,讓一襲夜風卷得他全身黑衣勁服鼓張,冷冷道:「如果和尚執意不交出來,那在下只好開棺強取!」

  「好大膽!」少林三十六龍象紛紛斥喝,剎時擺開了陣勢,破罵道:「扶桑寇賊,你有膽就下來拿。」

  柳生教道冷冷一笑,臉頰那道刀疤泛紅,長長仰首吸了一口氣,道:「你以為你們人多?哈哈哈,這座客棧已經盡在我大日聖教的掌握之中!」

  大日聖教?

  印性大師雙眉輕皺,有點訝異無論是中原或者東瀛,都未曾聽聞過這個組織。只見他雙手合十,朝柳生教道道:「阿彌陀佛,本寺和貴教向無恩怨,施主又何必多所作業而造殺戮?」

  「和尚你怕了嗎?」

  另一端屋簷,野田領袖不知何時盤坐在那兒,冷冷怪笑幾聲,道:「如果不要造殺業,快把東西交出來!」

  印性大師雙掌合十,輕輕一歎道:「兩位施主,何必如此造業強取?阿彌陀佛,如果兩位居士不改執意,小僧願意以一敵二,和兩位以武較會,以免傷及無辜。」

  柳生教道冷冷一哼,腳下屋簷上一整片落雪飛揚,挑眉沉喝:「和尚太看不起人。以柳生的刀法,五招之內就可以取下你的首級……」他一頓,又冷冷接道:「本人念你是出家僧人,才好言相勸交出那三件陪葬之物。」

  「扶桑寇賊,少說大話。」

  花園入口處,有人雙手反背將刀貼在背部,挺瀟灑、有那麼一點大俠英氣,晃呀晃進來。俞歡!

  「哥哥我不是和尚,你大可以沒良心的出手呀!」俞快刀邊走著邊將全身肌肉放到最柔軟的調息,嘿嘿道:「試試看,是哥哥我中原的俞家快刀快,還是你們扶桑柳生賊刀快?」

  柳生教道臉頰那道刀疤急速由鮮紅轉成暗紅,腳下卷雪也隨之快速旋轉,冷冷的一字一字迸出:「好!一刀解決!」

  話聲一出,刀亦出。

  柳生裂地斬!

  東瀛扶桑的武術界傳說曾經有人練成過一種刀法,當練武者由瀑布上方躍下時,以強大的刀氣將瀑流一分為二。又說,練到最高境界,可以將瀑流分成十字!

  這門十字斬的刀法,又稱為裂地斬,據聞只有柳生刀法上一代宗范曾有達到這種境界。

  眼前,柳生教道似乎有達到六、七分成就!

  俞歡公子睜大了雙眼,嘖嘖兩聲:「扶桑的刀法果然詭異。」

  身後,藏雅兒輕輕皺眉,小聲道著:「俞哥哥,這刀氣可怪異,你要小心點囉……」

  佳人這麼一聲關懷,咱們俞少爺立即英氣勃發,朗笑回道:「無妨,哥哥我什麼陣仗沒見過蚣」眼前,柳生教道的刀鋒之前,那風流似乎被氣劃開形成十字缺口;四周的空氣浮動飄蕩,有點像夏日曬地時那種晃動,模模糊糊看不真確刀尖所落。

  離身三尺之處,柳生刀鋒陡然破空的十字一合,卷起四周空氣旋風彷如千鈞萬鼎之力,全數壓迫向俞歡心口。

  刀未至,那氣殺力已是令人呼吸幾乎停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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