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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三


  這人正是應如龍的師姐,陰山派當代掌門「碧磷箭」石默然。他們師姐弟長年相聚,對應如龍的為人自然知之甚深。

  俊卿身形一轉,抱拳為禮,道:「請問石掌門人,令師弟平日是否沉默寡言?」

  石默然微微一怔,道:「白大俠怎麼知道敝師弟平日性行?」

  俊卿淡然道:「也沒有為什麼,只聽他剛才講幾句話就知道了。晚生突然出手制住他們穴道,相信大家必有意外之感,按理當事人只有震驚與憤怒,但他卻能鎮靜逾恒,竟向晚生要證據,如非平日習之有素,一般人怕做不到。」

  石默然眉頭一皺道:「俗語說沉默是金,又說金人三緘其口,這是一種美德,難道白大俠便以此點斷定敝師弟乃是清廷爪牙?」

  俊卿道:「緘默固然是美德,過份緘默,便是陰險……」

  他未講完,形意門的掌門人華大化已經接口道:「白大俠之論也是有道理,但劣徒余道南性格朗爽急公好義,白大俠責問他是否清廷爪牙,又有何據?」

  這話似褒實眨,並有責問的意思,俊卿很不高興,沉著臉道:「華掌門人認為我是以此作為判定依據嗎?」

  華大化微微一怔,道:「白大俠總有依據吧?」

  俊卿冷然道:「陰山石掌門人問我何以知道她師弟性格,我不過說說我的感覺而已想不到華掌門人居然如此淺薄。」

  這話損人過甚,安潔聽了大急,連忙接道:「俊卿,你怎麼又動氣啦?你若真有所見,你就說出,不要盡在言詞上與人辯駁,大家都急於知道究竟哩!」

  俊卿出身富豪之家,乃是天之嬌子,加上書讀多了,不但受不了旁人的氣,而且喜歡與人辯駁,故此既有書生之迂,又有公子哥兒的淩人傲骨,雖然受了安潔的影響,氣質改變很多,但若犯了拗勁,毛病仍然都出籠了。

  但他本質善良,平日又最聽安潔的話,安潔接上嘴,頓時令他神智一清,於是他微微一愣,隨即笑道:「安姊說得是,小弟這就告訴他們。」

  他目光向眾人一掃,然後續道:「各位可記得?來此以前,晚生曾經說過,這種大規模的復仇舉動,便是勝了,只怕最少也要再添兩百人以上的傷亡,若是敗了,或許同道就要淪入難以形容的慘境,所以我一再存了和解之心,將赴會的時地都改遠,時間在冬至前十天,地點改在關外長白山的白頭峰頂……」

  昆侖水先生頷首接道:「老朽記得,白大俠的意思,便是想利用路遠天寒,限制赴會的人數,這樣可以減少一點傷亡。」

  俊卿將頭一點,微笑著移注華山知非大師道:「日觀峰訂盟次日,大師帶了許霸、許雄兄弟,前去求醫仙狄老師救治,當時曾說:『綠林忽在大戰之前,派出如此之多的高手暗施偷襲,所傷卻又都是年輕弟子,對雙方拼鬥實力並無影響,用意何在,實非貧尼所能妄測。』這話你還記得嗎?」

  知非大師頷首道:「當然記得。」

  俊卿道:「大師可記得,晚生當時是怎樣講的?」

  知非大師道:「盟主當時慨歎不已,認為殺傷甫出道的年輕兄弟既無危險,又容易得手,而人的性命是一樣的,仇恨一結,便難和解,那也是一樣的。」

  俊卿道:「是了,大師可知晚生何以有這些感觸嗎?」

  知非大師道:「當時貧尼擔心敝師弟的傷勢惡化,心中雖有所疑,卻未深加思索,現在想來,那是有人暗懷陰謀,蓄意替兩道製造怨仇了。」

  俊卿拱手道:「多謝大師了,大師心靜智睿,的確不愧是華山一派的首座弟子。」

  他話聲一頓,目光又向眾人一瞥,接著又道:「各位聽清了嗎?知非大師講的不錯,邇來兩道之間,殺伐時起,那正是有人暗懷陰謀,蓄意替我們製造怨仇。晚生所以存了和解之心,一者由於見其生不忍見其死,再者,死的人有什麼代價呢?禍患連綿,殺伐不歇,結果卻是上了別人的陰謀圈套,想想是多麼不值。」

  驀聽梅若望哈哈大笑,道:「白俊卿,你舌粲連花有什麼用?綠林與白道的怨仇由來已久,不是憑你假慈假悲,講幾句話就可以解決的。」

  白俊卿注目笑道:「山主的成見太深了,綠林人物打家劫舍,白道志士仗義衛道,彼此的立場不同,怨仇當然不是三年兩年結成的,但是,山主何不靜下心來想一想:往年縱有怨仇,有邇來深呢?往年縱有兇殺,有目前傷亡之多嗎?」

  梅若望冷聲一笑,道:「閣下知道邇來的兇殺緣何而起?」

  俊卿道:「這還用講,當然是為了長白山發現了萬年參王……」

  梅若望不等他往下講,接口沉聲道:「萬年參王乃是老夫發現的,老夫傳下綠林箭,邀請同道前往採掘,是你們生了覬覦之心,沿途襲擊老夫手下,而後又在泰山聚會集議,共謀搶奪之計,沿途的兇殺便是因此而起,老夫請問,這責任該誰來負?」

  俊卿微微一笑,道:「天材地寶,人人都想攫為已有,便是因此起了衝突,倒也無可厚非,可惜雙方都被人利用了!」

  梅若望怒聲吼道:「豈有此理,你說老夫被誰利用?老夫行年六十有二,素來獨斷獨行,這次傳綠林箭邀請同道採掘參王,更是老夫一己的心意,誰知道老夫的心意而利用老夫?若說被人利用,那便只有你們這些自命俠義的白道英豪。」

  最後那句話滿含不屑與譏諷之意,但俊卿不以為意,並且飛快的接口道:「山主又生氣了,山主想想看,這事既然出諸山主一己之意,傳出綠林箭也是一椿絕端秘密的事,按理應該不為外人所知才對,事實上大家都知道了,這該如何解釋呢?」

  梅若望微微一怔,俊卿又道:「這只有一點可以解釋,那便是山主屬下有了奸細。奸細是無孔不入,山主傳出綠林箭,總得將傳箭用意告訴他們,傳箭之人只要有一個是奸細,那奸細便有可能將這事稟告他的主子,那主子也就利用武人貪得異寶的心理,將消息傳了出來,於是紛爭迭起,傷亡也就不斷了。」

  這話雖然淺近,如果沒有俊卿說出,大家絕不會想到,俊卿這一說出,就像畫龍點睛一般,人人都感覺俊卿說得有理,於是雙方之人全都愣然緘默了。

  俊卿忽然道:「山主手下有一位名叫全勝的寨主吧?」

  梅若望從緘默中抬起頭來,惶然而又泛怒道:「怎樣?全勝死了,死在堂堂武當掌門無塵道長的偷襲之下,你問他則甚?」

  俊卿道:「晚生要告訴山主,全勝死在無塵道長掌下是不錯,但他卻是被人利用者之一,他是死有餘辜。」

  他忽然轉身向無塵道長抱拳一拱,道:「道長請恕晚生情非得已,下面的話或將損及貴派的清譽,但為減少傷亡,解決這場紛爭,晚生斗膽要將那天目睹的事說出了。」

  無塵道長頷首道:「善哉!善哉!白大俠宅心仁厚,既然認為非說不可,那就說出吧!俗語說,清者自清,濁者自濁。武當門下出了不肖的弟子,乃是貧道教導無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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