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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四


  梅若望在廳中停步喝道:「全利,你哥哥全勝怎麼死的?」

  全利眼睛裡迸出火來,從人群中走出,大聲道:「與武當掌門見禮,被他趁機暗算而死,手下徒黨也戳殺殆盡,手段真好卑鄙。」

  梅若望續道:「蟠龍寨張才、李秀你們父母兄弟又是如何死的?」

  這兩人遍身血污狼籍,塵土滿面,似乎到達未久,走出人群涕淚交流道:「我們主人是亡明宗室別支朱武,隱在蟠龍寨避難,忽然來了癩頭陀從外面打到裡面,裡面打到外面,完了一把火可憐連後寨的婦孺也被他活活燒死了。」

  張才李秀四面碰頭,站起身來嘎聲道:「方今天下淪於異族之手,主人正等待清廷追緝稍緩,出面號召有志之土,複我故國河山,卻忽然遭此橫禍,求山主為我們作主。」

  廳中綠林紛紛議論,對此事都極為氣憤,張才、李秀蹣跚走到俊卿夫婦身前,仰天干嚎道:「我們大寨兄弟被難,那也罷了,後寨的父母妻兒何罪?」

  俊卿見他們二人目光散亂失神面容似若瘋狂,顯然不是假裝,他聽過癩頭陀說過一路來踏平三座山寨,對上事也並不懷疑,遂道:「你們氣竭衰,快去休養,否則死在目前了。」

  兩人不理,又哭又嚎道:「我們還要活麼?我要讓天下都曉得這件事,我們主母抱了兩歲的幼主沖出來,也被癩頭陀推回火中,用活燒死。」

  兩人說完,坐在地下又抓又打,口中聲嘶力竭的只是仰天干嚎。

  俊卿回目四顧,只見群情洶湧,一片喧嘩,暗想:「綠林人物打家劫舍的不少,喪天害理的也不少,然而宗定遺臣椎心泣知要複國的也不少,這梅若望真是人傑,借這兩件事,輕輕的把綠林罪過都掩了卻將他們的委曲都種在人心。」

  心下不由暗歎:「自己料敵錯誤,今天要和只怕很難。」

  安潔秉性慈和,對廳中洶湧群情中不甚在意,對張才、李秀的慘側卻大是憐惜,她輕輕走向前去世,緩緩蹲下。

  她人本嬌小,腰系八幅羅裙,人蹲下,羅裙似傘一樣張開,平平散在四周,好似出水的睡蓮,從平平鋪在水面的蓮葉中間,突然穿出一樣,廳中全是殺身亡命的綠林大豪,也不自覺的受她安安靜靜氣質的感雜,靜了下來。

  只聽她柔聲道:「你們沒死在蟠龍寨。既然活著逃出來,便要好好活下去。」

  張李兩人止了幹嚎,用茫然失神的眼光看著她,安潔輕聲囑咐道:「呼氣。」

  兩人為她絕世風華所報,如受催眠,依言深深吸氣,安潔又道:「吐氣。」

  兩人依言吐氣,安潔在兩人氣息吞吐之間,知道他們內腑所傷不重,只是俊卿所說的氣衰血竭而已,所以雙手齊飛,點身他們身上胸前的大穴。

  廳上不見得每一人都知醫……

  然而竟沒有一人不相信安潔乃是全心救治張、李二人,絕無絲毫惡意。

  安潔懷中取出畫眉的黛筆,張開手中絹帕,就地寫了藥方,交給身旁一個虯髯大漢道:「你扶他們到寢處休息,照藥方煎藥給他們每天服下,大概十天也就好了。」

  她交待這些事情,並不問那虯髯大漢是誰,是否願意替她做這些事情。

  然而廳中連那大漢本身在內卻沒有一人想到去違反她的叮嚀。

  果然那大漢近前接過絹帕,俯身撫起張才、李秀二人,出廳而去。

  這大漢秉性極其粗暴,現在這等溫順乃是從所未有之事,卻也無人覺得他有何可笑之處。

  那大漢扶了張才李秀有出廳,安潔站直退回俊卿身旁,太行山主梅若望想藉此群情激憤,再提出自己獨子梅子豪受了重傷之事,便與俊卿翻臉拼命,經此一來,安潔於他子又有救命之恩,也只得將心中的恨毒按住,說道:「大俠此來,有何見教?」

  俊卿此來原有幾人已經暗地投在宮彤手下,大鬧一場的心意,見安潔輕言細語,將糾紛決於無形驚佩,又是為自己慶倖。

  俊卿聽梅若望相問,輕首去看安潔,只見她依依站在身側,便像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一樣,他體貼安潔的心意,也不忍再出花樣胡搞,遂答道:「令郎子豪世兄回山了?」

  梅若望只此一子,梅子豪受傷重傷,乃是他心中的隱痛,俊卿一提,面現怒容道: 「總算沒有被你手下的追兵殺死。」

  俊卿不以為意,笑道:「梅世兄集賢山莊臨行,堅邀晚生隻身在此一會。」

  梅若望冷冷的道:「你是一人隻身到此麼?」

  俊卿微微一笑,側首看著安潔道:「這是內子吳安潔。」

  梅若望是諷他必另有隨行之人。

  俊卿卻只以現時在大樓中之人而論,那是只有安潔了,他既不承認,也不否認,是否另有他人。

  梅若望見答得如此頑皮,怒道:「你以為人家都是傻子嗎?像你一般的年幼無知。」

  俊卿也不生氣,笑道:「晚生自幼天賦聰慧,絕不敢把別人看的那般無用。」

  他的話與太行山主的針鋒相對,絲毫不讓,原已略為和緩的大廳,又自緊張起來。

  梅若望大氣,怒道:「白俊卿,你如此狂妄還想下山麼?」

  此時,俊卿只見梅若望身後,有個人影向他招手一幌而過,那人走得極快,他與梅若望又在爭執之中,只覺一個側影甚熟,一時卻憶他不起,因此分心,只聽到最後四個字「想下山麼?」隨口道:「現在還不想。」

  梅若望怒極,喝道:「你做夢,的時候再想。」

  俊卿理也理,忽然一臉喜容對著安潔道:「安姊,我的難題已經有一個可解。」

  安潔也代他歡喜道:「是哪一個。」

  梅若望發怒,廳中所站的綠林都向廳中四外散去,這時他又受了俊卿的藐視,怒氣勃發,一掌向旁邊柱上擊去,廳上屋瓦震動,灰砂向下落。

  同時俊卿一手拉了安潔,一手全力揮掌下擊去,這一掌極速、極挾、極猛,兩人藉反震之力又複向上升起。

  梅若望趕過來雙拳朝下,一齊運勁擊出,拳風轟轟烈烈直向兩人上升的頭上擊去。

  俊卿反掌上迎,兩股拳勁掌風一交,俊卿的身形一窒,頂上一塊大板蓋了過來,俊卿伸手往旁邊抓去,誰知此洞上小下大,觸手處空蕩蕩,一點東西也抓不著,兩人身形直直向下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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